夜空星罗密布,星空下一派寂寥,孤鸾阁内直到子夜依旧灯火通明。苏衍倚着栏杆,仰对夜空出神,静若处子,空谷幽兰。一点墨色出现在回廊尽头,回廊上挂满了灯笼,光晕在柔和的风中摇曳,那点墨色定了足有半个时辰,才隐入漆黑。疾风掠过,光晕猛颤,苏衍猛地抬头,眼前这条回廊上如往常一样,没有异样,她自嘲笑了下,自己怎么疑神疑鬼的。南湖尽头的曲桥上,一袭水墨长袍的男子摇扇望月,月光润泽他的脸庞,棱角柔美干净。“夜深人静,怎的叫我来此,不怕有人盯梢?”他似乎是在对谁说话,但幽幽古桥,冷冷湖光之中,根本无人在此。半晌,才有一个人影从另一边出来,从他身上散发出的气息,竟然比这湖光还要冷几分,那便是左卿。男子转头看他,脸上扬起一抹暖意,与左卿形成鲜明对比,“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还是三年前,在大漠,没想到三年过去了,你我仍在原地。”左卿过去与之并肩:“三年的准备就是为了今朝,是以也不算原地,怎么?你如今却有这闲工夫计较这个?”“我可没这闲工夫,只是有些事情你迟迟不办,我还真有些着急。”“你放心,既然我答应了你,就一定会办好,你忘了,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西楼微微一笑,十分清雅,“自然是知道的,只是我觉得还是有必要提醒你,政亲王行事谨慎,虽然他已知道阿衍在我们身边,但到现在都没有任何反应,难保他弃车保帅,你可得慎重。”左卿道:“十年前王爷派出唯一信任的侍卫苏溟保护苏衍,仅凭这一点便能证明王爷对女儿的重视,他不会不顾及他最珍贵的女儿。”“那究竟要等到什么时候?”“你放心,”他冷冷打断他的话,“我布下的局,棋子该怎么走,都在我的掌控中。”西楼尴尬笑了笑:“罢了!都听你的。你应该收到消息,月底政亲王会亲临断云轩,不过有个麻烦就是,阿衍若是知道他会来,会不会…”左卿道:“既然她能回来,便已经做好了准备,我与她相处多月,还是清楚的。”西楼长叹一声,“是了,你与她同一屋檐下生活,确实能了解不少,不过你还是别太自信,阿衍可不比寻常女子,心里的事多着呢。”说着,朝他走了一圈,古里古怪的说,“你不会……对她有意吧?”左卿不解的瞪了他一眼:“夜风吹傻了吧?我对她别无他意。”“不可能,孤男寡女相处数月,怎可能毫无情意?”情意?他活了这十多年,还是第一次从别人口中听到情意二字与自己挂钩,不由得冷笑:“我左卿哪来的情意?早在十年前的赵国,所谓的情意便消失殆尽了,如今的我,可以为了那个目的不惜一切代价。”说罢,拂袖离开。西楼停下了手中的折扇,遥望左卿的背影,渐渐松了口气。几日后,泽渊长老突然来束幽堂溜达,带上了一个小娃娃,听说这小娃娃来头挺大,但几乎无人知晓其中奥秘。泽渊长老负手在学堂来回转了不下五圈,小娃娃也学着他的样子走,模样甚是可爱,惹得学生们统统母性大发,纷纷伸手要抱他来玩玩去,没想到苏衍抢先一步一把揽走,捏捏脸颊,喜欢到不行,学生们只剩垂手顿足。泽渊终于停了下来,对众人说道:“前些日子墨大人派人来告之,中书省梁大人掌上明珠已到了入学的年纪,在四堂之间琢磨了下,最终敲定了束幽堂,说是束幽堂的苏先生会武功,还曾在书院外展示了一番,当场收了个徒弟,墨大人觉得让梁绮罗学些拳脚功夫也是不错的,嗯,苏先生果然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苏衍正在数小娃娃睫毛的手蓦地一滞,“武功?墨大人好速度,从哪儿听来的?”说着看向正注视自己,一脸傲然的长孙熹,顿时明明白白。泽渊的脸皮迅速垮了下来,恨铁不成钢的说:“才来书院几天,你便这般生事,这回撞墨大人没有降罪是你的运气,否则有你好看!”“是是是,晚生记住了。”苏衍忙应承。泽渊叹了叹,又道:“等下个月头上,梁绮罗才会来上课,大家提前准备下,毕竟这可是中书大人和墨大人的掌上明珠。”话音刚落,转头过来要抱小娃娃,立刻转了脸色,笑眯眯道:“来,跟爷爷回家去。”小娃娃揪着苏衍的衣襟用糯糯的声音说:“小姐姐我以后能来找你玩么?”苏衍却笑不起来,“那也得看我平时安生不安生,是吧学生们。”说着看向学生们,意味深长地一笑。后来,这位架子很大的梁绮罗突然提前来上课,苏衍本来对这个梁绮罗不怎么关注,但自从第一堂课,梁绮罗差点没把束幽堂冻成冰窖后,她下定决心要去好好查一下这个梁绮罗。问的是砚生,长孙越听了一耳朵,便来凑热闹,最后锦倌也加入。说起这绮罗何许人也,那还得从十七年前说起。那年仲夏夜,夜黑风高,狂风大作,中书大人梁鸾的夫人难产,生下的儿子不足半个时辰便夭折了。紧接着孩子的娘亲突然血崩,熬不过一夜,鸡鸣时,呜呼。梁鸾一夜白发,终日自哀。墨斐与他年轻时就是好友,不忍他日日伤心,便将自家女儿送了他。那时的梁绮罗不过半岁,今日,也就十四芳龄。从小这绮罗就深得养父疼爱,府中大小都当她宝贝。可是在梁绮罗幼年时,有一次她失踪了半月,两家人出动了所有府兵寻找,终于在野外一处荒坟里找到。之后,绮罗性情大变,谁都不知道她遇到了什么。苏衍问:“这位大小姐莫不是在荒坟地里受了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