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那些不完整的身影,面对满地的血腥,以及怀里的医师,钟暮的心一刻也没有镇定下来过。 只要受到瞬间的刺激,他就会本能地挥起手里的斧头去反击。 这样他才不会受到伤害,医师才不会继续受到伤害。 要想在这样的城里安然无恙,他必须比这里的人更疯。 那些蠢蠢欲动的人被他恐怖的表情吓到了,怯怯地后退了一步,彻底放弃跟上去了。 钟暮立即调头,一路小跑着离开了人流最多的街道,他埋着头拎着斧头,浑身沾满了血迹在灰暗的小巷子里四处躲藏。 他身上有刚才砍人的血,也有医师流淌下来的血。 滴滴答答,滴滴答答,血腥味在阴暗的小巷子里长久不散,那些不完整的身影一直在钟暮眼前萦绕,挥之不去。 直到远处的人声彻底消失之后,钟暮才找了个角落停了下来,将身上的木禾缓缓地放到了地上。 银白的长发沾着刺目的鲜血垂落至地,这具本就轻飘飘的身体在失去了一部分之后变得更加脆弱,钟暮的一举一动都变得小心谨慎,扶着他缓缓地靠置在墙边。 “医、医师……你的血……还在流……” 钟暮耷拉下眉眼,无措地看了一眼木禾手臂的断口处,又匆匆地撇头看向别的地方,感觉自己快要晕过去了。 “没关系……我不会因为这点伤死的,我可是诡怪。”木禾缓缓地开口道,摸索着伸出手抓住了钟暮无比冰凉的手腕,“倒是你还好吗?你的呼吸好重,脉率也过高,你现在很害怕吗?” 钟暮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的情绪是能够通过心脏传递过去的,他的情绪,医师都知道。 但同时心情更加低落了。 “为什么医师……都没什么情绪……被他们这样对待,你不生气吗?”他埋着头喃喃着,捏着斧头的手仍旧无法止住颤栗,钟暮已经分不清到底是害怕还是愤怒,亦或是两者都有。 他现在一抬头看到眼前的人,浑身都会发抖。 “我不生气。”木禾轻声回应着,因为虚弱而变得轻盈的声音在安静的巷子里格外的无力,“我已经习惯了这种事,这里于我而言跟副本没什么不同,都是别人企图从我身上榨取到价值而已。” “我不在意,所以你也别太在意了。” 他轻轻地拍了拍钟暮一直紧绷着颤抖着变得冰冷的手,大约是想安抚现在的钟暮。 “而且这一次,我知道你一定会来找我的,所以我也没有害怕。” 钟暮抿着唇无言,医师不生气,但他气得脑袋都要炸开了,现在耳鸣都嗡嗡直响。 他最害怕的人体残缺跟他不想看见受伤的人同时出现了,那一刻真的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木禾的安抚没有起效,钟暮的手依旧紧绷着没有放开斧头。 “我不喜欢医师这样……”他低头喃喃着,声音都有气无力的,“肢体是人身体重要的部分,肢体残缺对人而言是很致命的打击,人就该完完整整的出生,然后完完整整的离世,一样都不能少。” “即便医师是诡怪,也不能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眼睛、心脏、腿、手,都是你自己的,凭什么让别人拿走。” 木禾缓缓地抬起手,摸索着落到了钟暮皱在一起的眉头上,用指腹缓缓地将其抚平,“我大概是习惯了被人索求吧,有弱者、患者、需要帮助的人向我寻求帮助的时候,我难以拒绝…… “而且这次确实是我不小心了,没想到这个城里的人对肢体的索求会如此极端。” 钟暮的声音依旧沉闷,“医师比起去帮助其他人,应该先学会照顾好自己。” 木禾无奈,不知道该怎么安抚下眼前之人,“以前我没有一定得照顾好自己的必要,我失去了什么,我受伤了,都是我自己可以承担的代价,所以我还没有这个习惯。” 他轻飘飘的话语里无声无息地承载了他这些年在副本里的生活,他自己浑然不觉这听上去让人觉得有多可怜,但钟暮唇角一抿,眼泪就滴滴答答地下来了。 他一把抓住了木禾落在自己眉宇间的手指,嘟囔着,“现在有,以后也必须得有了。” “医师是我遇到的少有的善良人之一,医师的心善不该是别人来伤害你的武器,你答应我,以后不要随便许诺别人了。” 滚烫的泪珠落到了木禾的手背上,人类的温度让他冰冷的手微微发颤。 木禾看不见钟暮的表情,但他的声音里的难过都溢出来了。 明明他的手被吓得失了温度,一直在发抖,却牢牢地抓着木禾的手。 那一颗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