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孟无争做了一个稀奇古怪的梦。
梦境里,他在奈何桥附近闲庭信步,这步子刚迈到奈何桥之上,周围热闹的大街和鬼群瞬间消失不见。他怔然片刻,再环顾四周的时候,周围已是一片昏黄色的大雾弥漫开来,如置身于一处迷幻阵法之中。
他挑起半边的眉毛,带着疑虑继续往奈何桥上走,他还以为不知道是哪只调皮捣蛋的小鬼呢,居然敢调戏黄泉地官。
此时,奈何桥之下就是散发着点点莹光的忘川河,静流悠悠,不知通往何处。
天上孤魂映忘川,桥似弯月跨银河,梦中此景甚好。
他正漫步向前,前方浓密的大雾又渐渐散去,待他看清,桥的尽头,正站着一位玉树临风的白衣公子。
白衣公子身姿挺拔,乌发如瀑,正背对着他撑着一把荷叶伞,这把伞将他大半个身子遮住了,要不是因为身材颀长,乍一看还以为是个楚腰卫鬓的姑娘。
“哪家小鬼,报上名来!”孟无争终于抓到了捣蛋的小鬼。
白衣公子听到声音,侧了半个身子过来,顿了顿,又慢慢转过身来面对着他。他玩味般地轻转了一下伞骨,伞身一晃,又将他的大半个脸遮住了,只能让人瞧见含着一丝浅笑的薄唇,而那只执伞的手白皙如玉,指骨若修竹。
“在下姓乌。”
捣蛋小鬼的声音竟如清冽之泉,又似玉珠落银盘。
孟无争凑过去了点,仔细看了看他,但那小鬼故意把伞压低,不让他看清长相。
“这位乌姓小鬼,大半夜不睡觉在外面瞎晃荡什么?你可是迷路了?我送你回去吧?”孟无争问那小鬼。
小鬼刚刚唇角还噙着一丝笑,见孟无争对自己的话毫无反应,唇角登时耷拉了下来,语气也陡然变得冰冷:“驴脑子?”
“???”
哪家小鬼这么猖狂,居然敢骂他?
孟无争不乐意了,严肃道:“你可知我是谁?你到底是哪家小鬼?难道是新来的?”
“哈~”小鬼一声嘲讽般的轻笑,“刚说了姓乌,果然驴脑子。”
“……”
孟无争作势就要给他带走,半夜不睡觉,还谩骂鬼差,一定要带回去好好审问一番!
广袖间拂尘一出,他正要将小鬼擒住,忽然瞳孔间有一条长绳状的黑影一闪而过,他突然就僵在了原地,没法动弹了。
紧接着,眼前大雾又浓烈起来,这些雾似乎能听小鬼使唤一般,自觉移动到他面前,又遮住了他的半张脸,而小鬼手上的荷叶伞渐渐化形成了一条骨鞭,如九龙飞天,盘旋而上。
骨鞭似节节粗竹拼接而成,一挥起便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如猛兽啃骨,在这寂静的黄泉之地,显得格外瘆人,上面还密布着令人毛森骨立的骨刺,挨在身上瞬间便可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孟无争咽了口水,脑袋懵了一会儿,他颤抖着试了试移动双脚,却发现只能挪动半步,并非他被骨鞭缠住了身子不能动,而是……他有“恐绳症”,见了任何能动的绳状物都会晕!
他在心里咆哮半天,要不是他怕鞭子类的法器,对付这种小鬼根本不费吹灰之力!可恶啊!
小鬼的骨鞭停在了半空中,正蓄势待发地准备抽向他,周围又忽然起了一阵大风,小鬼的乌黑长发在风中翻滚,一袭白衣广袖翻飞,凌乱飞舞的碎发中有一双眼,泛起了可怖的红光。
这骨鞭让他头晕目眩,关键时刻他想了个法子,把所有的灵力灌注在脚下,让脚下灵力强行把自己带走!这么想着,一双脚瞬间灵力充盈,抬脚的瞬间差点把自己掀翻,他急忙稳了稳,一溜烟就跑远了。
路上扭头一看,这不看还好,一看惊得他面容一震,小鬼正在翻滚的烟尘之中怒气滔天地向他飞奔而来!
烟雾中他看不清小鬼的脸,只看到一双发怒的红眼泛着诡异的光。小鬼右手挥舞着骨鞭,那骨鞭被他挥得四处乱撞,偶尔刮到一处房屋,房屋瞬间倾塌成灰!
他虽为鬼身,但是伤了神魂,也是会魂飞魄散重新投胎的,被这一鞭子抽中了,他还能“活”?
他飞身踏梁,掠起阵阵残风,往前一望,前面居然是条死胡同!
后面小鬼看到他跑进了死胡同,哂笑一声,飞奔的脚步带着滚滚烟尘眼看就要逼近他,他一个凌空飞身,直接窜到了旁边的屋顶之上,三两下又翻到了屋脊的另一边。
再扭头一看,小鬼身法轻盈,两步上檐,飞至空中,周身有盘旋的骨鞭将他环在半空之中,小鬼就这么凌空在孤魂星河之间,默默俯视他。
孟无争看不清他的表情,却听见了他噙着讥笑的声音“哼”,那语调像个得逞的孩童。
酆都千坊在这场追杀中毁了一大片,四处都是坍塌的房屋,破碎的砖瓦,如战场残垣断壁,处处飘着尘烟。
孟无争被追着从东坊跑到西坊,又从西坊跑到东坊,来来回回在酆都转了五十多个圈子,终于跑不动了!他灵力耗尽,脚下一软,仰躺在一处高屋的屋檐之上,这里离孤魂星河最近,伸手便可触到一颗魂。
体内灵力空乏,他面如死灰地看着头顶上正围着他慢慢转悠的孤魂,心想,自己马上就要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