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挦分外郁闷,他搞不懂自己这个六弟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他木讷吧,自己不过是含沙射影地讥讽了他几句,他便要直头楞脑地弄得自己下不来台。说他机敏吧,遇到好事儿还要往外推。
“老六啊老六,你到底是真聪明还是假笨蛋?”
五皇子黑着脸挥手甩开刘振,拿马鞭点着他道:“皇后殿下点了谁便是谁上,吾不稀罕,你少自作聪明。”
态度那是相当恶劣,可人到底是老实了,一路上再没有阴阳怪气地出言讥讽刘振。
御驾走了一个时辰,巳时初刻到了东内苑丹凤门,此时已经有不少皇亲国戚在丹凤门前候着了,龙辇未停,从丹凤门进,直入宣政殿。
皇帝陛下要在宣政殿里歇歇脚,再接见几位心腹臣子议政,午时初刻才会摆驾麟德殿。
后宫妃嫔们则要抓紧这段时间,去分给自己的宫室内梳妆打扮,然后提前赶去麟德殿落座,以便恭迎帝后。
没有机会被皇帝单独接见的臣子并外命妇们就悲催了,不管男女,都没有歇脚的地方,早早便开始排队从兴安门进东内苑,走过长长的宫墙夹道入左银台,再从左银台至麟德殿落座,等候皇帝陛下驾临开宴。
地位越低便需要来得越早,最惨的那拨人能等足两个时辰。
刘振身为皇子,在东内苑当然也有自己的宫室,他跟着龙辇进了东内苑便直奔少阳院,保成昨日就已经派了几个小內侍提前带了衣物用具在少阳院里候着了。
內侍们一见主子进门,便急急迎了上来端茶倒水,又拧了湿帕子让刘振洗脸盥手,伺候得十分周到贴心。
保成顾不上梳洗,进门先一叠声地命令开箱笼:“快快快!殿下要在开宴前蹈舞献礼,赶紧把箱笼打开看看有没有合用的衣裳。”
把箱笼全翻过一遍,保成并几个小內侍你一言我一语,又在刘振身上反复比划,好容易才给他配好了衣裳。
因刘振只会跳健舞,所以备的便是一身短打。
红色素纱内单,外罩墨绿色团花圆领缺胯衫,下着红色桐华布袴褶,配乌靿短靴并翠玉扣的黑革带。
等刘振把衣服换上后,一群內侍连连夸赞:“殿下风仪过人。”
因常年板着脸,刘振身上便积了一股子看上去就不好接近的冷肃之意,如今这股冷意把鲜活浓艳的红红绿绿一压,哪怕浑身艳色也不见一丝俗气,反倒把他本就较常人白上许多的脸衬得越发白净清透,宛若玉雕。
翠玉扣的黑革带把少年的腰勒得只剩窄窄一束,配上如雪霜之松栢般的挺拔身姿,细腰不见羸弱,倒是显出劲瘦的力量感。
直筒袴褶的裤口塞进乌靿短靴里,又直又长的一双腿便再难藏住形影,让人时不时便能从翻飞的袍服下摆得窥一二。
保成奉上两条巴掌宽的黑丝带,刘振接过来把袍服的袖口紧紧缠裹在腕上,再把头发散开擦过,重新挽了髻配上一顶珍珠冠,穿戴好了往当地上一站。
好一个皎皎如明月,翩翩若惊鸿的玉树临风美少年!
确实风仪过人。
刘振出现在麟德殿时,立时便在贵女间引起了一阵骚动,好些女郎一见到他便含羞带怯,激动得面色绯红。
含蓄点的拿扇子遮住口鼻,一眼一眼地从扇子上方偷望他。大胆些的便直接盯住他不放,还要跟身旁的同伴交头接耳。竟还有几个热情奔放的,直接站起来冲他挥手 “六殿下看这里”。
馥玉公主跟诸姐妹一起坐在中殿靠前的位置,她身后便是世家贵女们的案几,此刻贵女们压根忘了顾忌她,情绪激动地议论纷纷:“我原以为六殿下穿玄色便是最好看了,没成想他穿成这样竟还能更好看。”
“确实比着乌袍时更好看,殿下真白,比之殿下,我都多有不如。”
“你们快看殿下的腿,下裳穿的袴褶,真真既直且长。”
“振振公子,如麟之趾,六殿下风姿俊逸,京城无一人能及。”
女郎们的私语传到八公主的耳朵里,她嘴角挂起一丝笑意,暗道这些素来骄矜自傲,惯爱抬高下巴看人的贵女们到底还有一丝可取之处,最起码眼光够好。
“竟还有人言说六殿下只识拳脚不通谋略,是个鲁男子,殿下这般的姿容风采,便是目不识丁,我也……,嘻嘻嘻。”
“咦惹~,你春心萌动了?正好六殿下尚未定下皇子妃,不如请我阿娘为你说项,也好让你一偿所愿,你意下如何?”
刘馥玉闻言心中一动,不由得越发竖起了耳朵。
“且罢了!万不可,六殿下虽好,却只适合远观,他那么一个出身…………”
“倒也是,只可惜了六殿下那么好的一个人,若他能换一个阿娘该多好。”
换一个阿娘。
虚虚捏着手中扇柄,熟悉的无力感又泛上心头,望着场中风姿俊朗的哥哥,刘馥玉心疼得几欲落泪,可在这场合下,她不能有任何失态之举,只强行关闭了耳朵、心门,不再听也不再想。
刘振一如往常那般,对所有的喧嚣都置若罔闻,径直走到大殿正中站定。
他的冷脸丝毫没能压下女郎们的热情,现场鼓噪不休,嗡嗡交谈之声不绝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