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台上哭了一会儿,言慢的小腿就被叮了好几个包。她的注意力渐渐被腿上的瘙痒吸过去,胸口闷闷的感觉被压了下去。她目光怔怔地用指甲在被咬的地方压出几个十字架,然后就听楼梯处有脚步声传来,紧接着她看到了低声抽泣的小姑姑。 像是没有想到她也在天台上,小姑姑跑着的步伐顿了顿,然后抽噎着朝她走过来,在她身边蹲了下去。 呜呜噎噎的声音,让言慢听着又有些难过。她看着小姑姑哭得一抽一抽的肩膀,想着该说些什么安慰她。 可她还没出声,就见她抬头问她,“慢慢,如果你有机会做男孩儿,你做么?” 言慢摇摇头。 她还没说话,就看小姑姑轻嗤一声,“果然,你不懂。” 言慢摇头的意思其实不是想表达“她不会”,她想表达的是,没有如果。但是看着小姑姑落寞的表情,她没有出声解释,而是反问她,“小姑姑你呢?” 小姑姑点头,“当然。如果我是男孩儿,他们应该就不会那么对我了。” 言慢皱着眉沉默了一会儿。 大人们总以为小孩儿不懂大人的世界,不懂大人们在说什么,所以在小孩子面前总是口无遮拦,殊不知小孩儿们带着稚气的假面。 小时候,邻居家的姜奶奶总喜欢在午后到家里找奶奶说话解闷儿,两个人说的最多的就是自家的儿女。有一回言慢听她在跟奶奶说,“你可要看好你们家阿和,不然她长本事了就要去找她亲妈了。”那个时候言慢才知道,她的小姑姑是抱养来的。 后来言慢偷偷问过陈芳,“为什么爷爷奶奶要抱养小姑姑?” 陈芳惊讶地问言慢是从哪儿听来的闲话,言慢如实相告,陈芳严肃地告诉她,“以后不能跟任何人说这件事,尤其是在小姑姑面前。”言慢重重地点头,然后陈芳才想了想,回答了她的问题,“大概是希望儿女双全吧。” 言慢看着又哭得一抽一抽的言成和,淡淡道:“可是爷爷奶奶想要的,是女儿啊。” 小姑姑微怔,转而脸色更难看了。须臾,她又问,“如果以后,你妈妈不让你跟你喜欢的人在一起,反而要让你跟不喜欢的人结婚,你会怎么办?” 言慢语塞一瞬,“和谁结婚”这样的选择对于还在念高中的她来说,实在有些遥远。但她还是认真想了想,随后道:“当然要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 话毕,言成和道一句:“你说得对。”然后,言慢见她起身,下了楼。 言成和下楼不久,言慢也离开了天台,准备回房间。才走到楼梯口,就听见客厅里传来吵架声,是爷爷和小姑姑的声音。 “我早就说过了,我有喜欢的人,不用相亲。” “喜欢的人?不就是姓钟的那小子。你睁大眼看看,他们家是什么情况,你跟着他,能有好日子过吗?” “他家里条件是不好,但是我相信,凭他的才干,他会有出息的,我们的生活会越来越好的。” “那你就要等着他是吗?等到他三十好几,有出息了,再来娶你?” “......” 也不知过了多久,吵架声消失,言慢轻手轻脚地摸到客厅,却只有陈芳一个人呆坐着。像是完全忘了她今天在家,看到她时,陈芳显然一怔,“你怎么在这儿?” 反应一瞬,她才开始数落她,“考试考不好,找找原因,下次再考好就行。可不能突然逃课,还手机关机,搞失踪,很危险的你知道吗?” 言慢一直默声听着,陈芳说完她立时保证以后绝不再犯,陈芳才勉强消气,开始关心她肚子饿不饿,身上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陈芳进厨房里下面条的时候,言慢旁敲侧击地问起了方才那一幕。据陈芳所说,池越是奶奶的闺中密友方奶奶的远方亲戚的侄子,年纪和小姑姑相当,大专毕业后开始自己做点木材生意,这两年赚了些钱。此前看过言成和的照片,觉得十分中意,所以就决定前来拜访。 言成和则是被诓回来的,理由是:爷爷不太舒服。 言慢忽然明白了那时言成和为什么哭得那么伤心。不能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还要礼貌地接待自己不喜欢的人,心里自然是很不痛快的吧。 可是,半年后,言慢被陈芳告知言成和和池越结婚的消息。 言慢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言成和结婚的那天,她的脸上没有一个真心的笑容。 结婚后,言成和回家的次数更少了。以至于,很久以来,言慢对于她的这个前姑父的印象,一直停留在她在家中客厅里第一眼见到时的清瘦摸样。 而打破这个印象的,是他喝醉了酒,抡着酒瓶子砸向言成和的一幕。 据陈芳复述,结婚后不久,因为广州那边有笔木材生意很有利润,所以池越就过去了。本想让言成和一起去,但是不巧,言成和查出怀孕了。所以,言成和就留在了县里,池越一个人去了广州。起初,池越一个月还得空回来一次,但是没多久,生意渐渐忙起来,池越几乎就走不开了。时不时的吃饭应酬让原本清瘦的池越开始发福,春节回家时,他的啤酒肚已经十分明显,几乎可以和言成和5个月时的孕肚相比。 来年7月,言成和生下了池骋,池越也回来了。不同的是,离家时他踌躇满志,回来的时候却是颓废不堪。生意失败,其中一个合伙人卷款逃出了境,带走了他的所有积蓄,还留下一堆欠款给他。从那以后,池越一蹶不振,每天只想着借酒浇愁,丝毫不操心言成和和池骋的死活。 好在池越的母亲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