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昭鼠护着昭阳进了邔城。 城内菜市场前的空地上张贴着楚槐颁布地郡县制法令。时不时地会有几个能识文断字的士子驻足,轻声读一读法令,有人摇头离去,也有人拍掌称赞。但是绝太多数国人、庶民对法令并不关心,从旁经过时看也不看一眼。 似乎这一切与他们无关。 这确实与他们无关,即便是昭阳自己也是这么认为。他没有过多关注有没有人在意郡县令,他关心的是什么样人的反对郡县令。 现在来看,封君依然是推行郡县令最大的阻力,而楚国国内最大的贵族势力昭、景、屈已然达成一致,在其整个家族的封邑内全力推行郡县制。他也庆幸当初没有坚持强制南迁封君的政策,他有些小看封君了。 大王以及内阁成员制定郡县制的政策只是从国家层面考虑问题,却没有深入思考细则,直到政策真正向下推行的时候才发现问题重重。而且郡守、县尹的能力、人品皆不相同,对政策的理解程度更是不同,再加上不同地方风俗不同,阻力不等,这就导致每一个地方对郡县制的推行手段不同,进展不一,民众对郡县制的态度也不一样。 离郢都不远的邓城情况尚且如此,更遑论那些远离郢都、甚至是偏远之地了。 一时间昭阳思绪万千。 “兄长,到了!”昭鼠将昭阳从沉重的思绪中拉了回来。 昭阳抬起头看看眼前的县府,说是县府,其实尚不如郢都内一座普通的庭院,不高的府门上横挂着一块被岁月侵蚀已久的铜匾,门口一个上了年岁的侍者,正盯着昭阳二人看。 突然老头眉头一挑,脸上一阵紧张,急匆匆向着昭鼠走来。显然前日昭鼠来看望邔城尹,侍者此刻认了出来,急忙上前请安。 “小老儿见过郡守大人。” 昭鼠点点头,刚想向侍者介绍昭阳,却不料昭阳轻声咳了一下,昭鼠立即会意,只说道:“走吧,我再找县尹了解一些情况。” “大人请!”待者说罢便恭敬地走在前面领路。 看着躺在病床上的邔城尹,昭阳面色铁青。 “邓华好狠辣的手段!”昭阳低声怒道。 “郡守大人,恕下官不能起身相迎!”邔城尹微微抬头示礼。 “无妨,是本郡守失职,让你受苦了!不过你放心,本郡守定然惩处邓君,还你一个公道!” “谢郡守大人!这位是……”邔城尹突然看到了立在一旁的昭阳,观其气势应该大有来头。 “我是昭阳!”不待昭鼠介绍,昭阳便自报家门。 “令……令尹大人?!”邔城令震惊了,他从未认为有一天能见到令尹这样的高官,他惊恐万分,脸色瞬间苍白,支支吾吾道:“下……下官无能,不能……” 他话未说完便被昭阳挥挥手打断,“你不用担心,这不是你的错,甚至于你受了这样的屈辱,也是我们的过错。” “令尹大人!”邔城尹热泪盈眶,他没想到高高在上的令尹大人,堂堂昭氏家主,竟然如此平和。 “我这次来,便是要解决邓君之事,把你了解的情况如实报来,之后的事情便交给我与郡守吧。” “喏!此事起因是下官在料民量亩之时发现邔城有两千多亩良田被邓城的邓君侵占,下官前去邓君府上好言相劝,望其能退还侵占的土地,可是邓君却说土地是他辛苦开拓的无主之地,即便是大王亲来也不能夺走这些土地。下官气不过便与邓君起了争执,邓君一怒之下出侮辱下官并派人用棍棒将下官打伤。” “哼!邓华连大王也不放在眼里了,大楚的每一寸土地都是大王的!”昭阳冷哼,他意识到恐怕不只邓君有这种想法,他们心中所想是国中之国,他们是自己王国的君主。这样的楚国,还是完整的楚国吗? 昭阳暗暗下定了决心,脸色恢复了平静。 “邓君其余罪状一并说来!” “喏!” 两日后,正是楚国的大朝会。 正殿隆隆打开,宽大厚重的红毡可着三十六级白玉阶直铺到车马广场,殿外平台上的两只大铜鼎又变得煌煌锃亮,粗大的香柱升起了袅袅青烟,神圣的庙堂气息顿时随着袅袅青烟弥漫开来。寅时末刻,宫门车马辚辚,应召大臣已经陆续进宫,鱼贯进入正殿,在自己的座案前肃然就座。卯时钟声刚刚荡开,殿前侍者一声长长的宣呼:“卯时正点,楚王登殿朝会----!”座中朝臣齐齐拱手一乎:“参见我王!” 熊槐没有任何反应。 一些大臣抬起头看到大王那张黑黑的脸,不由得心神一颤,意识到大王恐怕是发怒了,急忙低下头去。 “发下去让大家都看看!”熊槐吩咐道。 侍者立即端着木盘来到大臣们身前。盘中是一叠粗糙的方形纸张,当然今日的重点不是纸,而是纸上的字。 每个人拿起一张纸仔细地看起来。鹅毛般轻的纸张越来越沉,有的人手指开始发抖。 果然大事不好! “都看完了吧,谁来说说看,怎么处理?”熊槐看着大臣们。 昭阳不在,一众大臣们静默无语。 上柱国田忌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熊槐可以理解,他在楚国毕竟是无根之人,有吴起的前车之鉴,他不好出头。 沈衍抬起头,“大王,楚有律法,依律处置即可。” 沈衍的话很有道理,却又跟没说一样。 “大王,令尹言邓君侵占邔城良田,强抢民女,鱼肉封邑,无恶不作,更是胆大至殴打辱骂大王任命的县尹,简直无法无天!邓华这种行径不仅违反了大楚律法,更是蔑视大王威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