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时,阳光中似乎也带着一丝凉意。 景翠一行行进到一处不算太高的高地。 此地离丹城已经不足二十里,再往前可能就会遭遇到从丹城前来阻截的秦军。 饥肠辘辘的景翠勒马停住,示意大家休息进食。 连续赶了大半天的路,人困马乏,却没有人躺在地上。他们坐在地上,边进食边揉捏身上的肌肉,寂静无声。 景翠环顾四周,此地往前、往后皆成俯冲之势,而敌人却需要仰攻,乃易守难攻之地。 进食完毕,景翠起身,遥望丹城。 “来吧!丹城之敌!”景翠在心中呼喊。 天遂人愿。 西边地平线上出现越来越大的阴影。 “来了!”景翠低呼,丹城之敌来了!景翠瞬间感觉内心松了口气。 “准备迎敌!”景翠一声怒喝。 所有人迅速起身,抽出兵器,景翠的亲兵无声护卫在他身旁。 盾兵上前,身后弓箭手利箭已经上弦,等待着射出的最佳时机。 景翠战在盾兵身后,默默估量着敌我双方的距离。 秦军越来越近,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而因为仰攻的缘故,秦军的弓手还为进入射程,这一点对楚军比较有利。 突然,最前面的秦军在楚军二里之外停了下来。 景翠内心一沉,眼睛微眯。 “哼!等待司马错的追兵到来,好对我进行前后夹击?”景翠转身向后方望了望,没有司马错追兵的影子。 他咬咬牙,怒喝道:“全体听命,盾兵在前,弓手掩护,骑兵两翼突袭,为了丹城,出击!” “杀!”怒吼声响彻天地。 楚军气势如虹,盾兵不急不缓地向前移动着,两翼各有一个骑兵千人队从本阵中分离出来,向着秦军冲去。弓手怒挽长弓,漫天箭雨呼啸而去。 就在楚军开始进攻之时,秦军阵型并没有变化,一动不动。 景翠见状,内心突突狂跳。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一定是有什么依仗! 果不其然,当楚军骑兵开始冲锋的时候,秦军突然快速变换阵型。 只见最前面的千余秦兵飞速向两边跑开,眨眼间其身后的骑兵方队展露在景翠眼前。 雄骏的健马,威武的黑衣铠甲骑士,夕阳下明亮的剑戟,摄人心魄。 景翠头皮发麻! 糟糕!秦军为了堵截他,竟然派了这么强大的骑兵阵容! 也对,骑兵队伍围攻丹城并没有什么用处,于野外对付援兵却是用在了刀刃上。 至少五千骑兵! 景翠脸色苍白,汗如雨下。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不论生死他都要硬着头皮上了。 还有一里多的距离。 秦军继续变换阵型。 一阵凄厉沉闷的牛角号响过,随着隆隆的行进鼓声,五千骑兵分成三队,两翼同样各一个千人队分离出来,迎着楚军骑兵杀去。 中间的三千骑兵径直向着楚军中军杀来,其势如霹雳雷霆。 骑兵之后是三个步卒方阵,每个方阵五千人。夕阳之下,秦军黑衣黑甲,步伍整肃,矛戈刀剑像一片闪亮的森林。 随着战鼓节奏,三个方阵在坡下隆隆聚合。号声突然大变,方阵骤然启动旋转,旗帜纷乱穿插,看得人眼花缭乱。 楚军唯一的优势便是地利,这样的地形阻碍了秦军骑兵最大程度的发挥。 不能再冲了! 景翠略一沉吟,怒喝一声:“防御!” 不亏是精锐,楚军应声而止。 “砰!砰!砰!”铁灰色的盾牌轰然着地,筑起了第一道防线,紧接着是弓手迅速上前,隐藏在盾墙之后,斜向上拉满长弓。 景翠也现在盾墙之后,指挥着弓箭手与盾兵。 而秦、楚两翼的骑兵也已经接战。 如此一来,两翼骑兵之间的对决已经没有了意义,所以双方的交手都很克制,注意力都在双方中军的交战上。 秦军三千骑兵已经开始发起冲锋,像层层黑色巨浪,向着楚军卷来。 黑色浪头已经闪电般压来。楚军方阵静如山岳,鸦雀无声。 黑色浪头堪堪扑到百步之遥,黑色阵地战鼓骤起,第一道高大的铁灰色盾牌墙后骤然站起层层强弓射手,箭如骤雨飞蝗,劲急啸叫着射向秦军骑兵。 瞬息之间,人喊马嘶,骑士纷纷落马,黑色浪头骤然受阻。 楚军的强弓硬弩却丝毫没有停息,箭雨封锁了整个冲锋队形。 虽然楚军身处高地,这斜坡却也不十分陡,纵然不利于秦军冲锋,但毕竟是骑兵。 百步之遥,瞬息而至。 远处,秦军的圆形大阵业已结成,正慢慢向着楚军移动。 “砰!” 秦军骑兵冲撞到了楚军盾兵面前,手中矛戟戳向盾牌间的缝隙处。 最前方的盾兵承受了巨大的压力,若非后背有同伴的支撑,恐怕一上来便被秦军铁骑冲散了。即便如此,盾兵也被秦军冲击得胸口欲裂,几欲吐血。 鲜血淋漓到了盾牌上,有楚人的血,有秦人的血。 突然,一阵尖厉的喊声响彻云霄,“剑盾手,上!”景翠一马当先,左手盾牌右手短剑,从盾牌间隙处冲了出来。 同时,楚军千名剑盾手呐喊杀出,三人一组,对乱了阵形的骑兵分割厮杀。 骑兵一旦被步兵冲乱队形分开缠斗,便相互难以为伍,并拢靠近反相互掣肘。步兵却恰恰相反,三人结组,纵跃灵便,一人对马上骑士,一人对地下战马,一人左右呼叫掩护,大是得力。 不消一刻钟,秦军第一次冲锋的三千骑兵,丢下千余具人马尸体溃退了。 骑兵退回本阵之后,秦军便没了动静。 负责前来堵截的秦军都尉阴沉着脸,啐了一口,恨恨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