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开心。”我直视付朝岳的双眸,“但是我不能收下这个礼物。”
付朝岳神情沮丧。
我知道他又要问为什么了。
在穿着相同的校服,带着一样的小黄帽和红领巾的年纪,零食和玩具是唯一能区别学生家境的东西。尽管大家还不一定能清晰地意识到这一点,但也能明白些若有似无的虚荣感。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我都不能收下付朝岳的礼物。
倒不是因为还顾忌什么自尊心,毕竟那些模糊不清的东西,早就在工作和生活中被消磨了大半。
我循循善诱:“还记得我跟你说朋友之间要平等吗?”
付朝岳沉重地点了点头。
“记得的。”
“那你看,你应该给我买这么贵的东西吗?”
“不、不应该,但是我很想……”说到这里,付朝岳忽然虎躯一震,激动道,“我知道了,遥控汽车就先放在我家,以后我们一起玩。”
我笑了笑:“嗯,寒假就可以一起玩。”
付朝岳凑过来,用力拍了拍我的肩膀,神情分外严肃:“等我长大了赚大钱,再给你买一车的奥特曼和遥控汽车!我赚的钱肯定是我说了算,你说了都不算,到那个时候,你就不能再说不接受我送的生日礼物的话了。”
“好。”我用哄小孩子的语气说,“那以后就靠你了。”
付朝岳挑起浅淡的眉毛,拍拍自己单薄的胸脯,语气得意又豪迈地说:“放心,就靠我了!”
——我猜这个动作是跟电视剧里的人学的。
因为内里拥有成年人的芯子,我和付朝岳相处的时候,一面是他的同学和朋友,一面又像是他的老师。我们会一起玩许多有趣的游戏,而我又会忍不住在每一件重要的事情上,一而再再而三地引导他、教育他。
看着他认真努力地学习,记住我说过的每一句话,并逐渐朝着正确的方向长大,我时常会感到欣慰。
结束生日和遥控汽车的话题,付朝岳将数学书和作业本收好,从书包中掏出今天的语文作业,又开始了一天的日常学习。
写完作业,他拿出草稿纸,在上面写了几行字。
我好奇地问:“你在做什么?”
付朝岳一板一眼道:“我在做计划表。”
“计划表?”
“没错。”
我凑近了看。
只见那张草稿纸的正上方,用铅笔写了大大的“生日计划”四个字,后面两个字用的是拼音。下面的内容潦草又混乱,我看不出具体的意思,只觉得像是小孩子无聊的涂鸦。
见我露出疑惑的神情,付朝岳兴冲冲地说:“黎渡,你有五块钱还是六块钱?”
虽然不明所以,但我还是如实回答说:“现在一共是五块钱,但过两天可能是六块钱。”
按照父母给零花钱的规律,这周五可能他们可能还会给我一块钱。
“那我也出六块钱。”付朝岳一边说,一边趴在草稿纸前写写画画,“这样我就一共就有十二块钱了。”
我夸赞:“这道应用题算得很好。”
付朝岳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瞬间笑得前俯后仰。大概是笑点太低,因为这个无聊的玩笑话,他笑了足足五分钟之久。
我也笑了。
客厅看电视的付奶奶走了过来,笑问:“你们两个人在做什么,怎么就这么开心?我开着电视都听到朝岳的笑声了。”
闻言,付朝岳笑得更大声了,直到眼泪都流出来。
付奶奶无奈的摇了摇头,又问:“小黎,你们写完作业了吗?”
“写完了。”我回答,“刚刚写完。”
“写完就出来吧。”付奶奶慈爱道,“我刚刚炸了一盆麻花,你们两个人吃一点,别光顾着学习。”
说完,她就转身走去了厨房。
付朝岳终于停止爆笑。
他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拿起潦草的草稿纸,说:“黎渡,我们去吃麻花吧,我给你讲生日计划的事情。”
“好。”我点头,“我把自己的书本收好。”
“我等你!”
付奶奶炸的麻花香香脆脆。
付朝岳嘎嘣嘎嘣地啃着麻花,将那张草稿纸放在了茶几上,我们两个人直接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
“黎渡你看,十二块钱真的可以做好多事。”付朝岳带油的手指在纸上按出了印子,“咱们旁边的村子里也有一个小学,他们小学的附近有一个小公园,小公园里的蹦蹦床特别有意思,只要两块钱一个小时。”
说到这里,他乐不可支地朝我伸出了两个手指。
油乎乎泛着光。
我从桌上的抽纸盒里抽了一张纸,塞到了他的手里,换来他一脸“嘿嘿”的傻笑。
“然后啊——”付朝岳继续侃侃而谈,“小公园里面还有炸串和香肠,炸串一块钱五串,香肠一块钱一根,我们可以一起过生日,在小公园里买一点吃的,再玩两个小时的蹦蹦床!”
说完,他的眼中满溢期待的星光,看着我眨巴了一下眼睛。
我详细问:“小孩子的蹦蹦床吗?”
如果成人也能上去玩,那我们应该需要家长陪同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