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山匪头子说出的那声“抱歉”,宁欢悦很是意外。
她还以为这人就没打算表示什么呢。
不过宁欢悦脾气好,知道他另有隐情才会随意攻击人后,昨天被掐脖子的不悦早已消散许多。
但她也不是平白被掐的。
宁欢悦想了下,说:“只要你答应我一个要求,我就不追究此事,你看如何?”
范三在一旁听到言渊道歉时就有些懵,这会儿再听宁欢悦对他提出的要求,已经在思考有什么替代方案。
他觉得要言渊应下要求,这种把主导权交到一个尚且陌生的小姑娘手上,着实有些风险。
毕竟他们谁都不知道这小姑娘会提出什么样的条件,依言渊的性子来看,应是不会轻率答应才是。
范三是这么想的。
可谁料,言渊是没直接应下,但也没有回绝的意思。
他只淡淡说了两个字,“你说。”
考虑到宁欢悦的身份会给他们带来什么样的便利,言渊还是分了点耐心出来给她。
只具体是否同意,还得看宁欢悦究竟想要什么而定。
宁欢悦很是高兴,“这是小事,你一定会同意的!”
她将自己想观察他每日伤口愈合状况的要求说了。
等她说完,言渊还等了半晌,只等到宁欢悦睁着期盼的眼盯着他……的伤处,且没有再继续言说的意思。
言渊不由再问一句:“就这样?”
宁欢悦点头,“这样就很够啦!”
征得同意后,以后她就能正大光明来查看伤口,不用再趁着寨子里大家还熟睡时偷偷跑来。
不得不说,这确实是件小事。
小到言渊都在思考,这与自己留在宁欢悦颈上的指印相比,究竟能否算得上与之平等交易的条件。
得了应允以后,宁欢悦便迫不及待给言渊拆起绷带。
即便雀跃,她动作依然很轻,拆起结来,指头甚至都没擦过他肌肤。
言渊不喜欢浪费时间的事。
拆个结拆这样久,他看不下去,对她说:“我自己来。”
反正他又不会疼。
言渊是打算使力扯开的,手才刚过去,就被宁欢悦挥开。
“不必。”
“……”
言渊看着自己被打掉的手,沉默。
范三见状,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觉得宁欢悦也真是胆大。
不知自己干了什么惊天大事的宁欢悦头也没抬,继续跟绷带上绑的结做奋斗。
她嘟囔着说了,“使劲扯才不是没事,你别乱动!我来就好,你可别自己动手!”
话落,结已经打开,宁欢悦一喜,将缠在言渊身上的绷带绕着取下。
她说:“就算不会疼,伤口到底是伤口,粗鲁对待的话,伤势也会变重,这不是你疼不疼的问题。”
宁欢悦表情很是慎重。
那个落腮胡大叔可是说了,在他们大当家的伤势未转好之前,她是别想离开的。
宁欢悦巴不得山匪头子能快些好起来呢。
他要是自己动手拆结,照他那伸手过来的架式来看,怕是打算暴力扯开都有可能。
事实上还真给宁欢悦猜对了。
拆个结的小小动作就可能牵动到伤口,宁欢悦可没敢让他乱来。
听宁欢悦这么说,言渊皱眉,“麻烦。”
为了收绷带,宁欢悦与言渊靠得极近。
言渊垂眼看见她颈上指印,颜色变得比刚才还深。
恍惚间,言渊想到适才他扼住人脖子的情景。
宁欢悦跟他此前遇过的人都不太一样。
哪怕被人死死按着,比起挣扎,宁欢悦更多的却是在观察。
她那双眼没有任何杂质,晶莹如明镜。
四目相对时,就好像能在她眼中看见自己最原始的样貌,看见那一年苟延残喘的自己。
她还像哄孩子般哄他,轻轻将手搭在他后背,一下又一下拍着。
当时鼻端闻见浅浅的清香,言渊心想,好像就是她发上的香气。
他微侧过头,将两人距离拉开些,鼻端香气才变得稍淡许多。
宁欢悦拆完绷带,站直身子,同他说道:“这哪算麻烦?伤口变严重了,那才麻烦。”
得费她多少药和耽误在山上多少时间啊?
拆完言渊身上的绷带和纱布后,宁欢悦拿了她的小本子,仔仔细细观察他伤口颜色。
已经有一层浅浅的痂凝结,伤处边缘微微泛红。
宁欢悦用自己改造过的炭笔,前端削尖,这样用不着沾墨,也能随时随地在纸上写些简单的字句。
言渊看着她的侧脸,不知竟还有姑娘对着狰狞的伤口也能看得那般专心,还丝毫不觉惧怕。
……昨天也一样。
亲眼见他拧断人脖子,旁人不是逃开就是露出惊恐的神色愣在原地。
唯有宁欢悦,是不带情绪地在看着这一切。
宁欢悦忽然抬头,言渊来不及收回自己的目光,恰好与她撞个正着。
只他又不想狼狈别开眼,显得自己心虚,就这么瞪着眼看她。
“何事?”他凶巴巴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