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0002小七怔了一瞬。 从前章德公主许蘩也问过她一样的话,就在逃往高阳的路上,那时候呀,她连一丝犹豫都没有的,她说,“不好。” 可如今竟犹豫了起来。 她一时竟想,兰台并不是不好,兰台里的人也并不是不好,好像……好像…… 好像她也有些认同了许蘩的话。 ——我哥哥是最好的人。 不,也并非完全认同。 大体是好的,但定非最好的。 这世间最好的人是大表哥,这是永远不会错的。 若果真如许瞻所说,这天下终将一统,那燕土与魏土好似并没有什么不同,燕人与魏人好似也并没有什么不同。 她心里一惊,没想到自己竟有了如此可怕的想法。 可见人终究是会变的。 因了她这片刻的犹豫,许瞻竟几不可闻地舒了一口气,也许她的犹豫于他而言到底是一种安慰。 他生来金尊玉贵,素来霸道无礼,十分皮肉里有九分傲骨,想要什么也无不是手到擒来,极少流露出如此柔软脆弱的情态。 他今夜很不一样。 小七却因这一夜赚了一百一十二枚刀币兴致极好,她轻声细语地问,“公子有什么心事?” 他若真有心事才好,他有了心事,她便好好为他纾解,那他提笔蘸墨,也许又能给她十年。 他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却并没有说什么。 他不说,小七也不再去问,只是见他醉极,便为他宽了衣,又去内室铺好了卧榻,茵褥与锦衾铺放地软软和和整整齐齐,转过身来冲他笑道,“公子早些歇了罢。” 那人尚立在原地出神,也不知在想什么。想来是因醉极了,这才与寻常的举止不同。 灯枯焰弱,人寂影残。 小七揣好了木牍,兀自俯身收拾起案上的狼藉杯盘,端起木托盘正要起身走了,听室内的人低低唤道,“小七。” 隔着木纱推门,小七问道,“公子还有什么吩咐?” 那人好一会儿没有说话,小七当他睡着了,便打算走了。 谁知那人又道了一声,“你跳得真好。” 他说的是方才那支舞罢。 她虽跳的不好,但既是魏国的舞,那魏国的舞自然好。 他没有嘲讽她身姿笨拙,没有出口笑话,也是他待她的好。 小七回眸浅笑,那人的目光如胶似漆。 她步伐轻快地沿着木廊走着,想起了碎花亭外那人为她簪上的木兰。 心里一动,便从髻上摘了下来。 借着月色与宫灯,她垂眸细细打量着。 不由叹道,木兰端端是刚烈强硬,这大半日过去了,竟还似将将摘下时一般,没有丝毫颓败的迹象。 她已许久不曾戴过发钗花钿了,就连簪子都不曾有过,每每只一根绸带束发,手心的木兰竟是她唯一的妆点。 从前不曾留意,如今忽地察觉起来。 细细追溯,大概是从挟持章德公主那日起,便是如此了。 好似是有些不对的。 哪里不对,一时竟说不出来。 她转身朝茶室望去,隔着闲情雅致的庭院,隔着傲骨挺拔的青松,茶室内一灯如豆,在这个春夜里散出暖黄的光来。 小七笑笑,这一夜终将安安稳稳地过去,实在不必再多想什么。 可槿娘若是忍不住了,便会不冷不热地说上几句,“公子说的没错,姑娘真是个傻子。” 小七便问,“我怎么是傻子?” 她心里是一万个不服,她打小就机灵着呢,她才不傻。 槿娘闻言愈是吃吃发笑,“那姑娘可知公子的心思?” 小七抬起眸子,“公子知道自己做了不好的事,想要弥补罢了。” 要不许瞻怎会问还恨不恨这样的话,他知道自己举止过分,心里定然是愧疚的。 槿娘又笑,“那姑娘可知道为何裴将军定要杀你?” 这也不是什么难题,裴孝廉要杀她的因由她比谁都清楚,“裴将军记仇,忘不了我刺他那一刀。” 槿娘噗嗤一笑,她笑了好一会儿,直到笑出了眼泪来。 小七便问,“姐姐到底在笑什么?” 槿娘便叹,“奴笑姑娘傻,笑姑娘看不分明。” 小七凝着眉,“我看不分明,那你为什么不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