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没有不应的,垂眉依言说道,“我。” “以后还喝汤药吗?” “公子说不许我再喝。” “无病不喝,有病还不喝么?” 小七把木牍紧紧握在手心,答应得也痛痛快快,“都听公子的。” 那人眸中显而易见地含着笑意,又问,“搬去青瓦楼守夜,一月两明刀,愿是不愿?” 小七有心揶揄他,“公子不嫌小七脏了?” 那人脸色一沉,“你怎么如此记仇?” 小七笑笑,再不说话。 室内静默了好一会儿,那人轻缓垂问,“你想怎样?” 她心里惦记着赚钱,因而浅浅笑道,“小七身子不好,为公子守夜是苦差事......” 偷偷抬眉瞟了许瞻一眼,那人眸色一深,似墨一般浓得化不开,此时正垂眸窥她,意味不明。 “说。” 那人耐心催道。 小七腆着脸,“两明刀不够。” 管许瞻同不同意,必要趁他今日认错,好好地敲上一笔。 来日方长,需为自己多多争取薪俸才是良计。 没想到那人“嗯”了一声,竟痛痛快快地应了,“那便三枚。” 小七不贪心,像兰台其他寺人需辛劳一年才十枚明刀,如今她只需在他卧房之外守夜,一月便有三枚,这样的好事可真是不多见。 这般好说话的公子也真是十分罕见。 小七一双翦水秋瞳抬起,细细打量着许瞻。 那人凤目如炬,灿若星辰,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其中掩着,若隐若现,难以分辨。 酒使他的面色生了少许的红。 其人眉目如画,削薄的唇畔沾着一点酒渍,在烛光下闪着晶亮的光泽。他含着笑意,手中的酒觞微微轻晃,举手抬足难掩贵气风流。 烛花摇影,钟鸣漏尽。 小七低声开口,“公子醉了。” 她寻了个要去喝药的由头便退出去了,这杯盘狼藉自有寺人来收。 那人并没有拦她。 转身拉上木纱门时秀眉一抬,见那人缱绻的目光紧追而来,星眸微转,波光潋滟。 这一夜过去,仿佛许多曾不以为意的都有了微妙的变动。 但无论如何,小七开始试着与许瞻和平共处起来。 没有落笔的君子协定束着两人,她安心侍奉,他也克制有礼。 他是燕国将来的国君,满腹的韬略谋算,必是深知讲信修睦才是长存的正道。 小七奉命从听雪台搬到了青瓦楼,他的卧房依旧是老样子,但案脚上锁着的铁链早就没有了。 赤尾红鲤纸鸢依旧在屏风后的壁上挂着,那是青瓦楼唯一的亮色。 她不必做太多活计,白日只需清扫他的卧房,那是他不许旁人进入的禁地。若是他在,便只需在一旁侍奉笔墨,偶尔炖一次鱼,给他做些粗茶淡饭。 若合了他的心意,便自竹筒抽出木牍来,狼毫一挥,写上“刀币一枚”。 他的小篆劲骨丰肌,苍劲有力,他的大印使最不值钱的木牍成为与明刀一样的货币。 他甚至还得意道,“说了不难,便是不难。” 小七心中一暖,不禁握紧木牍,垂头盈盈笑了起来。 她极少在许瞻面前笑,好的时候又觉得他似乎也没有那般差劲。 好在他白日留在兰台的时候不多,听说魏使就快走了,但燕庄王的身子却益发不好,甚至连朝会都极少出席了。 有一回听见许瞻与陆九卿议事,说起公子许牧频频出入扶风府,与扶风往来十分密切。又听说称病不出数月的王叔,如今亦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小七得闲便问起槿娘,“扶风是什么地方?” 她不知道扶风,槿娘也不欺她没见过世面,反而笑道,“扶风是王叔的府邸,姑娘以后便知道了。” 小七便分析公子许牧原来是与王叔私下来往。 燕国各方势力亦是错综复杂,而兰台便地处权力的中心。 自二月到蓟城,小七第一次感受到权位斗争的险恶无常。 九关虎豹,窥窃神器。(即凶残的权臣。《楚辞·招魂》:“虎豹九关,啄害下人些。”) 权豪势要,十面埋伏。 燕庄王十六年四月二十九,馀事勿取,诸事不宜。 戌时,许瞻匆匆回了兰台,陆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