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装作听不见,推着牛车继续往前走去,那守兵见状追了上来,自背后一把拽住她的衣领,喝道,“你聋了?” 小七点头哈腰,“官爷叫我?” 那守兵手按在剑上,“废话,不叫你叫谁?” 小七忙赔笑道,“官爷息怒,官爷息怒,我和祖父一起买草喂牛,天儿太冷了,小的没有听见。” “叫什么名字?” 小七想到方才那老者与他的牛说话,唤的正是“阿牛”两字,因而脱口二口而出,答道,“小的便是阿牛!” 那守兵打开海捕文书上下打量了她几眼,小七简直一颗心都提到了喉咙里。好在那守兵见她面上黢黑,与画像有异,这才摆摆手放了行,“滚吧!” 小七如蒙大赦,点头哈腰地应了,小跑几步追上牛车,有意高声喊给守兵听,“阿牛给祖父推着,祖父省些力气!” 老者竟还回了一句,“阿牛,驾!” 小七别过脸去悄悄向后瞄了守兵一眼,守兵闻声已经转身回城门去了。 待混入了出城的人群里,再看不见守兵了,小七这才离开牛车往西南走去。 不敢再去镇上,只沿着人烟罕至的小路往魏国奔逃。 只是原先那马已经弃了,在雪里奔走便尤为艰难。没多久鞋袜便湿了,一双脚冻得僵直发麻。 她的干粮与米酒皆在马鞍上挂着,每每想起来都是捶胸顿足,抱憾不已,只恨自己没有将米酒和兔子携在身上,此时又冷又饿,也不知要白白便宜哪人。 小七不敢停下步子,咬着牙也要往前走,不然只怕要冻死在燕国,临死前吃了这么多苦头,那也太不划算了。 茫茫然也不知走了多久,忽见不远处有一匹孤马正低头立着,噗嗤噗嗤地打着响鼻。 小七惊喜欲狂,暗道一声天无绝人之路,一双如灌了铅的腿突然便有了力气,轻轻快快地奔到那马跟前,见四下无人,牵了便跑。 马初时不肯走,嘶鸣一声,死死地往后坠着,小七翻身上马,猛踢马肚。 马越发叫得厉害,狂奔疾步险些将她甩下去。 忽闻有人恶声恶气大喊,“哎!干什么!小贼!那是你爷爷的马!” 小七蓦地循声望去,那人正在一边提裤子一边朝她追来。 想来方才那人正藏在田地里解手,因而未曾发现。 那马依旧不从,四蹄毫无章法地乱蹦,小七拔出剑来狠狠抽了几下,那马这才消停下来,规规矩矩往前跑了。 方才那马的主人已经提好了里裤,骂骂咧咧地追了上来,“你娘的!你娘的!给我回来!你娘的!” 燕人杀死魏人无数,又屠了魏马无数,她借燕人的马一用,也没什么不妥。 还大言不惭地说什么“你爷爷的马”,可笑。 马蹄兀自往前疾奔,小七忽而回头朝那人喊道,“便借爷爷的马一用!” 遥遥看见那人气得发梢都炸开了,两脚踱地破口怒骂道,“你娘的嘞!” 小七大笑着策马狂奔,将那人远远甩在身后,渐渐化成一个黑色的点,没多久就连那黑色的点也不见了。 又不知过了多久,眼见着天色已临近日暮,便打算赶紧寻个山洞生火过夜。连登上两道山坡,未见到山洞,将将要打马往坡下走,却赶巧遇上了燕军大撤退。 乌泱泱的燕军黑压压一大片,粗略估计得有数万人,乍一停下人马嘶鸣,“许”字大纛在皑皑风雪里猎猎作响。 许瞻分明不在军中,人早在半月前便到了易水,他的大纛竟还停在燕国边关。想来,若不是为了迷惑魏军,便是要迷惑远在蓟城的王叔了。 但休管是什么目的,都说明了许瞻此人才是真正的狡谲诡诈。 再凝神细看去,大纛一旁还有数杆将旗,上书一个“孟”字。 可见对面燕军主将姓孟。 小七猛地勒马止步,想调转马头避开燕军继续西逃,然而双方距离颇近,对面燕军主将离她已不过百步。 走是走不得了。 “站住!” 那燕军主将此时大喝一声,进而张弓欲射。 小七的马在原地逡巡,踩得蹄下雪泥四溅。 她迫使自己冷静下来,暗暗忖着,既走不了,便冒死赌上一赌。 她一手拽住马缰,一手高高举起青龙剑,清清脆脆道,“我乃公子信使!” 公子许瞻的青龙宝剑日日随身佩戴,燕军将士无人不识,一旁的副将见状忙道,“策行兄,的确是大公子的青龙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