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生八苦镜中逐渐晕开一幅画面来,映入眼帘的是雨打在一朵玉兰花上的景象。 这一世的浮银是一个破落户家的女儿,父亲虽有官职却只是一个九品芝麻小官,只管得了家中吃喝,时常还得自掏腰包从本就不多的俸禄中拿出一些来打点同袍。 母亲原本是富商的女儿,后来家中败落才嫁给了当时是秀才的父亲,她脾气暴躁,经常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大吵大闹。 就在这样一个家里,浮银出生了,娘胎里带的病症,让她从呱呱坠地开始,就一直不受家里的待见。她不爱说话,不会讨好别人,生的又瘦,皮肤惨白。 因为体弱多病的她的诞生,给家里增添了不少负担,除了吃喝,还要负担她的药费。 雨点轻轻打在玉兰花上,一扇破旧的木窗,一间远离尘嚣的陋室,就是这么硬生生圈住了浮银本该天真烂漫的十几年。 木窗很小,撑杆在一个雨夜断裂,芭蕉叶从窗缝间挤进来。 浮银在床上脚不沾地地躺了数年,每日只与苦涩的药汁为伴,她没见过月亮,没见过星星,也没有见过人声鼎沸的大街和车水马龙的人间。只偶尔缠着照顾她的小丫鬟描述给她,百无聊赖的听着,等到孤独寂寥的时候,再从记忆中抽取出来,轻轻憧憬着,幻想着。 浮银不是在期望之中出生的,而那个在期望之中出生的孩子终于在她十一岁时,一个大雪漫天的时候降生了。 弟弟满月那日,浮银也被准许离开那间小屋子,丫鬟给她披上披风,她高高兴兴地一头钻进雪地里,头发上,衣服上全都是雪点。 小小的雪花落在她枯瘦的手心,十一岁的浮银第一次像个小孩一样咯咯地笑起来。 她在这雪地里玩着,后面突然出现丫鬟瑟瑟发抖的声音,“夫人——” 浮银回过头,她长长的睫毛上还沾着雪花,回廊之上站着一个抱着婴孩的中年妇女,裹着厚厚的棉袍,罩着一件毛斗篷,脸上皱纹浅浅,依旧可以看出年轻时的风姿来。 浮银木木地站在原地,手足无措,眼前的女人应该是她的母亲了吧,她有些胆怯地走上前,目光一下子投到女人怀里玉雪可爱的婴孩。 那个......就是她的弟弟? 她多想看看弟弟,再摸摸弟弟的笑脸。 不料女人看她走来,脸色一变,甚至将怀里的孩子抱紧了些。 她冲着一旁的丫鬟大声吼道:“怎么把这个晦气的丫头带出来了?过了病气给我的宝儿怎么办?” 一句“母亲”堵在喉咙口,浮银怯生生地站在原地手足无措着,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只任由丫鬟将自己重新关回了那个小院子。 回屋时,身上的雪都融化了,浮银感到迟来的寒意,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 夜幕悄然降临,外面传来推杯换盏,其乐融融的声响,几声婴儿的哭啼后,爆发了一阵欢乐的笑声。 浮银感到头疼浑身发热,却不敢说话,她怕自己打搅了父亲母亲此时欢乐的气氛,只好自己一个人熬着。 夜色灌进来,将烛火吹熄。 她闭上眼,蜷缩起身子,只要闭上眼,就不会怕黑了。 本来今天可以出去,想要看看星星和月亮的,没想到还是被自己搞砸了,酸楚的泪水浸湿了枕头。 浮银拼命擦着眼泪,若是把枕头、被子搞湿了,又要麻烦欢云姐姐了。 她就着泪湿的枕头沉沉睡去。 母胎带来的病症加上并没有好好的修养,浮银只活到十七岁,便死在了那间破旧的屋子,守着她的,只有那盏烛灯。 人间四季轮转,而浮银的那件屋子却下了十七年的雨,她每天都觉得好冷好冷。 画面定格在她去世的那一刻,浮银蹙了蹙眉,将眼睛睁大了些,轻声道:“那残卷上究竟写了些什么?” 醒风正沉浸在镜中浮银的遭遇中,忽然被她一问有些纳闷,他仔细看了看。 “好像是......” “渺生不得惜,百尺灯常在。” 浮银捏了捏指尖,几乎是在那一瞬间,八苦梵生镜中的景象碎裂开来,又归于那副黑亮的平静。 “原来,并非长生烛丢失在轮回中,而是镜中浮银创造了长生烛。” 浮银喃喃道。 她自从进了鬼域便经历了数次轮回,尝尽了世间苦难。 有时她是一个人,有时她是药,有时又是仙。无论性命限度长短,她都无法避免那命中注定的死劫,这是上天给予浮银的惩罚。 因为,她的逆天而行。 浮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