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中兴二年,秋八月,壬寅日。
建邺城内外喜气洋洋,百姓具香、花在南北城门的街道上簇拥张望,等待着汉军的到来。
日上三竿,辰时刚至,便听到外面鼓声震天,锣鼓齐鸣,明媚的阳光下,彩旗招展,遮天蔽日。
一大队人马来至建邺城下,青罗伞盖之下,一员俊逸非凡的武将头戴金盔,麒麟头怒视苍穹,绛紫色的征袍随风鼓荡,不用人多介绍,谁也看出来这就是名震天下的麒麟王刘封。
护卫们铠甲鲜亮,刀枪在阳光下泛着耀眼的光芒,整齐的骑兵方阵占满了城外大道,江东守军还从未见过如此强盛的骑兵阵容,个个耸然动容。
刘封端坐墨麒麟之上,举目扫视着这座都城,在后世经历六朝兴衰的古都,此时不过是是新建的都城,城角的砖瓦还有些湿润。
南城墙有三道城门,中间一道高达三丈,朱红色的铁门上铸造黄铜兽首,显得巍峨磅礴,光从这两道门就能看出,江东的冶炼技术竟不比中原的差多少。
就在此时,从城门内缓缓走出一队人来,当先的士兵举着三面白色大旗,出了城门,站在护城河的拱桥之上,其后三架素车白马,文武官员全都衰服过桥而来。
刘封看到居中一位身穿灰色短衫的少年,衣服的扣子也没有系上,两排裸露的肋骨看起来更加孱弱,面色憔悴,由两位大臣牵着,应该就是少帝孙亮。
刘封仔细一看,发现孙亮的脖子还挂着一枚青色玉璧,在胸前晃来晃去,手中牵着一头白羊,其后六名雄壮的武士还抬着一口紫檀棺木,场面更显得悲凉。
刘封眉头微皱,低声问身旁的陈寿:“孙亮此等装扮,可有什么说法?”
“殿下,此乃亡国之礼也!”陈寿诧异地看了一眼刘封,耐心解释道,
“昔日武王伐纣克殷,微子乃持其祭器造于军门,肉袒面缚,左手牵羊、右手持茅,到周军膝行于武王面前请降。
今孙亮衔璧牵羊而来,大夫衰服,士舆榇,以示降服顺从之意也!”
“哦,竟还有如此来历!”刘封摸着垂落胸前的明黄色流苏丝带,一阵唏嘘,皱眉道,“那口棺木,稍后如何处置?”
陈寿答道:“殿下受璧焚榇,送于京师即可!”
二人正低声商议之时,孙亮已经带领群臣过了白玉桥,在一名老臣的指点之下跪倒在地,膝行而进,群臣也都齐刷刷跪倒一片。
“哎呀!”刘封吃了一惊,赶忙翻身下马,几步跑到前面,将孙亮搀扶起来,“快快请起。”
让一个小小的孩子承受如此大的压力,刘封还真是于心不忍,这一切本该是孙权来完成的,奈何让一个刚刚继位还不到一月的孩童替罪?
孙亮怯生生地抬头看着刘封,双目发红,泪光隐现,看来前夜皇宫一场大变,让他受了不少惊吓,皇帝还没当出感觉来,倒是着实体验了一把亡国之君的滋味。
“臣……臣有罪!”半晌之后,孙亮才断断续续想起了事先嘱咐的一句话。
“唉,江东之事,与你一个孩童又有何干?”刘封轻声一叹,将孙亮脖子里的玉璧取下来,轻柔地抚着他的额头,温和笑道,“你不必害怕,没有人会伤害你。”
“嗯,谢……臣谢罪!”孙亮的瞳孔慢慢放大,似有惊喜之色,慌乱行礼,眼中大滴的泪水滚落,似乎受尽了委屈。
刘封蹲下来,亲自为孙亮系上衣服的扣子,这才起身抬手,示意江东文武起身,这一切看在群臣眼中,都颇受触动,有些心中不安的,也都渐渐稳定下来。
都说刘封礼贤下士,为人亲和,今日一见,果然如此,他对孙亮尚能如此,更何况其他臣子?
大鸿胪张俨随后上前,捧上东吴文簿户册,刘封展开扫了一眼,最前面一页列出了东吴的户口和建邺城中府库物资:
户口三十二万三千,男女老幼一百三十万,官吏三万,带甲将士十二万二千,米谷一百八十万斛,锦绮彩绢各二十万匹,舟船三千余艘,皇宫三千余人,余物在库,不及具数。
刘封看得眉头微皱,江东人口先前号称五百万,如此锐减,不知道是因为版图缩小还是孙权晚年几次用兵的结果,至于那十二万士兵,恐怕连诸葛恪的兵力也算在内了。
不过眼下并不是追究这些问题的时候,将册子交给身旁的官员,刘封牵着孙亮一同跨上墨麒麟,往皇宫内而去。
沿途之上,百姓高声欢呼,挥洒花瓣,有的焚香欢迎,刘封一路含笑示意,汉军这几年推行的政策深得人心,江东百姓肯定也早有耳闻,见建邺民心如此,他最后的一丝隐忧也消失了。
来至皇宫之内,一切早已清扫完毕,前夜的血腥和战乱仿佛从未发生过一般,空荡荡的大殿之上,刘封高坐帅位,重新接受百官跪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