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邺城,在孙权死后不久,再次蒙上了一层阴影。
蜀军攻入丹阳,人心震动,百官惶恐,国之将亡,城内常听哭嚎悲啼之声。
长平殿内,年仅七岁的孙亮坐在龙椅之上,听着群臣议论争执,毫无主张,惊慌无措。
昨日探马飞报刘封取了宛陵,即将兵临城下,文武商议无果,陆凯又因陆宏降蜀而被群臣猜忌,今日告病不朝。
司空孟宗奏道:“陛下,今大将军还在乌程,不能驰援,建邺兵微将寡,难以迎敌;不如早弃建邺,奔东海往夷洲去:其地远在海中,以江东水军护送,足以自守,可休养生息,待魏蜀开战,再来伺机克复未迟。”
孟宗几人本是和陆凯一党反对投降的,现在陆凯居心叵测,他们才意识到形势严峻,根本不是蜀军对手,一番商议,便改变主意决定护驾逃走。
御史大夫丁固一听就急了,赶紧上前拦阻:“陛下不可,那夷洲乃是不毛之地,陛下曾派陆伯言前去征讨,至今三年不归,不知其地情况如何,今若去海中,便如浮萍不能自已,一旦迷失方向,岂不遭灭族大祸?”
丁固等人本来在观望之中,他们是江东本土世家,根本没想过要离开这片土地,孟宗这个馊主意一出,顿时遭到许多人反对,看他的目光比对孙峻还要可恨。
孙峻在一旁冷眼旁观,他早就得到刘封的许诺,心中愈发笃定,此时看到这群人看似为国出谋划策,实则暗藏私心,更是冷哼连连。
见双方争执起来,怒喝道:“尔等文弱老贼,偷生腐儒,只会嘴上逞能,指手画脚,战又不能战,逃又不愿逃,降汉又怕失了名节,干脆投了魏国去吧!”
大鸿胪张俨以为孙峻又改变主意,马上道:“曹魏如今也受重创,北退河北,江北被蜀军所占,莫说能否到达河北,我看曹魏也迟早必亡,若称臣于魏,将来魏败,又要称臣于蜀,吾等岂能屡次受辱?愿陛下思之。”
孙峻一声冷哼,撇嘴道:“既然如此,那就乖乖降汉,吾等祖上本为汉臣,如今归汉,就当迷途知返,也算不得败坏名节……”
扫视众人一圈,又向孙亮奏道:“陛下若降,刘封为安吾等之心,也能封候裂土,如此尚能守住宗庙,保安族人,否则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孙亮此时年幼,哪里懂得这个,听众人争辩一番,抬头看向太傅许慈,孙权临终之前叫他多听许慈之言,善事国政。
许慈无奈叹息,摇头道:“陛下,今大势已去,文无谋断之士,武无勇烈之将,兵力空虚,军无战心,纵使先帝复生,也无可奈何了,唯有出降,结好刘封,尚能有一席立足之地。”
孙亮又看看同族的孙峻,见他也点头称是,便从二人之言,传旨叫孙峻和光禄勋皇象出城去见刘封。
众人神色不一,正自盘算今后之事,却见一人跌跌撞撞快步而来,还未进殿门便厉声骂道:“尔等无用之辈,安敢妄议社稷大事?先帝尸骨未寒,便怂恿陛下投降,尔等将来有何面目去见孙家先祖焉?”
众人大惊,扭头看去,来的正是前几日被征招回朝的丞相朱据,只见他须发凌乱,步伐不稳,却是一脸愤慨。
孙峻见朱据赶到,微微一怔,旋即冷笑道:“朱大丞相,若非你在前线兵败,被蜀军攻入丹阳,吾等焉有今日之争?今大臣为保孙氏,皆议当降,汝不知羞愧谢罪,反而口出狂言,脸皮之厚,堪比这殿前金砖也!”
朱据走进殿来,正要行礼,听孙峻之言,气得浑身哆嗦,指着孙峻瞠目骂道:“汝枉为孙家子弟,不知浴血一战,反而屈膝投降,九泉之下,陛下必不容你。”
“哦?”孙峻挑了挑眉,冷笑道:“吾闻败军之将,不敢言勇,丞相屡次兵败,损兵折将,陛下不曾问罪于你,却反来叫嚣朝堂。
我倒要问问,丞相打算如何浴血一战,抵挡刘封大军?”
“这……”朱据一怔,他本就是被刘封所败,刚才不过是慷慨之词,被孙峻一问,顿时说不出话来了。
“真是个糊涂的老顽固,”孙峻冷笑道,“丞相阵前失利,用兵不善,置东吴于水火之中,按律本该斩首,如今还要逞血气之勇,欲令建邺满城流血,其心险恶狠毒至此,实乃我江东第一罪魁也!”
“孙峻,你安敢恶语中伤,你,你……”
朱据恼羞成怒,加之一路奔走,怒急攻心,话未说完,便吐血跌倒在殿中。
几名侍卫急忙上前将他搀扶起来,群臣一片骚乱,正在此时,又有羽林军急匆匆跑进大殿,跪倒在地:
“陛下,张将军在牛渚兵败,荆州水军已经攻下采石矶,占领石头城,正往建邺而来。”
这个情报如同一块巨石投入湖中,激起千层之浪,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不能言语,扶着朱据的两名侍卫也惊得松了手。
短暂的静默之后,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