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庐江城门打开,一队运粮车浩浩荡荡出了北门,牛骡车架无数,大车小辆,旌旗招展,向黄石迤逦而行。
开路的三千骑兵铠甲鲜明,气势昂扬,督粮官步协迎着朝阳,却脸色不虞,眉宇间似有挥之不去的忧愁。
“步将军,今弃暗投明,回归正统,就该重拾信心,大力作为一番,何以还闷闷不乐?”
走在步协身旁的魏荣扭头看了一眼,眼中精光闪烁,有兴奋之色,他随魏延带兵出战,魏昌留在了庐江,这可是抓阄赢来的机会,自然心中得意。
“唉,吾终究为江东之人呐!”步协嘴角抽动着,露出一丝苦笑,“吾父子二人受吴王厚恩提携,今江东不保,虽为大势所趋,却也是国破家亡,何来欢欣?”
“嘿,将军此言差矣!”魏荣一阵摇头,正色道,“这天下九州,皆为汉家之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孙氏割据江东,也曾联合抗曹,以图振兴汉室,不料孙权晚年改心易志,妄图自立,实乃逆天行事,败亡在所难免!
今汉室振兴,天下一统,乃是国富民强之盛举,将军若能为汉室尽力,方不失为良臣呀!”
步协一怔,扭头吃惊地看着魏荣,眼中尽是疑惑,想不到这个五大三粗,平时说话轻佻的家伙,竟能说出这等大道理来。
“看我则甚?”魏荣瞪着步协,忽然露出怪笑,撇嘴吸了口凉气,臊眉耷眼地问道,“步将军,你该不会看上魏某了吧?”
“啊?不不不……”步协吓得连连摆手,下意识地扯动马缰往一旁让开,这家伙保持正经都不超过三五个呼吸。
魏荣得意大笑道:“哈哈哈,你只管放心,俺可没那个癖好!”
步协自幼出于世家,家教极严,其父步骘更以德度规检见器当世,礼仪法度无不严苛,所交之人也都是翩翩文士,何曾见过魏家兄弟这样肆无忌惮?
不过他对这种自在随性倒是颇为羡慕,擦了擦冷汗,还是忍不住心中疑惑问道:“将军生性豪爽,不拘于礼法,何以有方才一番大论?”
“嘿嘿,你直说我是个武夫又有何妨?”魏荣不在乎地摆摆手,脸上浮现出欣慰之色,慨然道,“这些可都是长安学院里学来的,也有一部分是麒麟王训教有方,要不然,我哪懂得这些?”
“混账,难道你老子就教导无方了?”
步协正要问长安学院的事情,却被身后一个粗重的低喝声吓了一跳,正是魏延扮做兵卒跟在他们身后。
“对对对,家父也教导有方,我这武艺,可都是他老人家教的,”魏荣连连点头,朝着步协挤眉弄眼,“我魏家可是家教极严,将门府邸,最重要的自然是马上功夫了。”
“哼——”魏延微哼一声,这才将头盔压下,不再说话。
步协看着魏荣无声吐了口气,一脸的无奈之色,忍不住莞尔一笑,他从未想过,父子之情,还能如此和睦温馨,自己从小学的父子人伦,纲常礼仪又从何说起?
一路上走走停停,魏荣说起长安之事,便滔滔不绝,尤其是和麒麟王等人在一起练武练兵的时候,更有许多啼笑皆非的轶事,听得步协瞠目结舌,甚至不敢置信。
魏延父子如此迥异也就罢了,想不到堂堂的大汉麒麟王,竟也会与部下打成一片,若不是魏荣特意提起刘封的名字,步协甚至将他当成了一名普通兵卒。
就连跟在魏荣身后的魏延,也不时忍不住发问:“竟有此事?”“这个子益呀……”“此事为父为何不知?”等等。
魏荣虽然只说了一些练兵嬉闹之事,但步协也隐约感受到了长安城的变化,种种都与刘封有关,加之魏延在洛阳假意谋反,定下惊天大计。
在步协心中,刘封留下了一座如同巍峨高山般的巨人影子,但听着那些啼笑皆非的轶事,又觉得与普通人无异,愈发对其充满了好奇之心。
一路上谈天论地,步协和魏荣的关系很快便融洽起来,一丝隔阂渐渐消失,傍晚时分,即将到达黄石,步协的脸上才再次沉重起来。
此时他已经明白,中原之变,不仅给江东带来了灭顶之灾,魏国也必定会受到重创,想必蜀军早已进入中原腹地,曹爽却依然毫不知情,在前线与东吴对峙,这行事计划,想想就让人后怕。
人马在路途休整,足足等了两个多时辰才继续上路,此时已过酉时,来至黄石御营,亥时刚过,月明星稀,夜风微凉。
不远处营门口火把通明,整座吴军大营守卫森严,巡逻的士兵接连不断,几乎找不到任何破绽,营门周围更是挖沟壕,筑土墙,如同一座小城,这还只是后营,前营想必更加坚固。
“不愧为御营,还真不好强攻呢!”魏荣啧啧称赞,对步协嘱咐道,“步将军,成败在此一举,你可切莫失言被人识破。”
步协无声叹气,整备盔甲,独自打马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