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夜一场春雨降下,邺城略感微寒,但百姓们却无不欢欣,即将进入播种时间,这一场雨来得真是及时,满城润泽,草木清新。
夏侯楙披衣来到廊台之上,望着湿滑的街道,并没有如同百姓们那般喜悦,从这里可以远远看到东城的观月楼,五层高的观月楼是邺城最高的酒楼,高过了城门上的角楼。
若非这酒楼是郭太后之弟郭表所盖,谁也不敢如此逾规,在观月楼顶能越过东城墙看到城外景物,最适月圆之夜看月起东山,饮酒品茗。
更为主要的是,观月楼之北便是铜雀台,十余丈高的铜雀台在观月楼上基本能看到全貌,这对不能进入内宫的人来说,无疑是一种期待。
铜雀台作为曹操修建的三台之一,更是建安文学的发源地,人人慕名而来,久而久之,观月楼赋诗作文,成了文人汇聚之地。
“观月楼,铜雀台!”夏侯楙看着邺城的两处胜景,喃喃自语,不知道今夜的诗文会,丁谧会用哪一首诗,更不知道效果究竟如何,他对诗文一窍不通,多少有些紧张,这可是关乎自己命运之举啊!
剩下的何晏和李胜,一个是吏部尚书,一个是征西长史,与夏侯楙更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何晏一向自命清高,不与俗人往来,门上之客,都是清谈名流,更不喜送礼贿赂,才能出众,加之娶金乡公主为妻,更是行事无所顾忌,普通人难见一面。
虽然夏侯楙和何晏因为清河公主、金乡公主的原因也算是姨丈姻亲,但两人素无来往,夏侯楙更是不愿与清河公主再有任何瓜葛,根本不想利用这层关系。
而李胜眼下仅为征西长史,并无实权,也不适合直接拜访,要想将河间的地契送给李胜,也要有个名目才好,否则反而惹人怀疑。
思来想去,夏侯楙决定先去拜见夏侯玄,夏侯玄与何晏都喜欢讨论玄学,交往甚厚,又是征西将军,一切都要在夏侯玄身上着手了。
夏侯玄是正南大将军夏侯尚之子,夏侯渊的侄子,与夏侯楙关系虽算不上亲密,但也有一些交情,年幼之时经常在家中碰到,甚至还一同求学一年,都是族中之人,也好见面。
思索再三,夏侯楙来到邺城的汉茗商号,门口的匾额已经换成“汉昌号”,红漆黄字,显得格外醒目,这个字号能在魏国都城得意悬挂,可见河北汉昌号负责人的手腕非同一般。
夏侯楙入内之后,亮出一块玉佩,很快便被带到后院的书房内,一名五旬上下的老者接见于他,态度十分恭敬。
夏侯楙大为满意,却也不敢太过骄矜,言道:“吾欲去见征西将军,奈何没有进身之礼,不知能否找到玄门之物。”
那老者笑道:“在河北之地,尤其是邺城,这玄门之物早已经泛滥,难辨真伪,不过既然是上面所命,我这里正好有一件手稿,倒也有用。”
夏侯楙闻言大喜,忙问道:“请问是何物?”
老者答道:“此物名叫《老子铭》,乃是桓帝时期陈相边韶亲笔之物,当年桓帝夜梦老子,欲将其道以典国之礼,边韶故奉命祀老子而作《老子铭》,商号正好从洛阳淘得文稿,正打算今夜到观月楼去售卖,阁下来得正是时候,晚了一步,可就没了。”
夏侯楙一阵激动,忙道:“在下用此物,可比卖些钱财的作用大多了,还请转增于我。”
老者点头道:“阁下有长安总堂信物,老朽焉敢推辞?我这就叫人取来于你。”
夏侯楙才回到酒楼,就见一名护卫拿着密信在等候,将汉昌号带来的竹简小心收好,才打开密信。
“成济,青州刺史,司马昭心腹,南阳之战为司马昭行军司马!”夏侯楙将密信念了一遍,嘴角浮现出一丝冷笑,将信笺随手点燃。
随后才对随从吩咐道:“马上派人到打探成济的消息,将其在南阳之时的所作所为尽量搜集来于我。”
“是!”那人领命而去。
“汉军的情报来得真是及时啊!”外面天色渐晴,云层散开,有阳光从窗棂透进来,夏侯楙心头的凝重也减轻许多,靠在藤椅上展开一张地图。
自从知道清河公主的事情之后,夏侯楙虽然痛苦,但那一夜之后,终于彻底看开了自己与族人的关系,反倒觉得心头清明了许多,如释重负,能够放开掣肘大展拳脚了。
到了邺城之后,他已经托人找来一副青州地图,青州三面临海,版图并不算大,其中东莱郡更是如同海岛一般,随时都有被东吴水军攻击的可能。
自从东吴奇袭徐州之后,除了琅琊郡还在魏国掌管之中外,整个徐州依然沦陷,吴军把守各处要道,修通邗沟渠,水军从长江直通淮河,横贯徐州南北。
面对防守严密的徐州,魏军如果从陆路夺取徐州,势必困难重重,东吴也会从水路不断增援,而如果想走水路,则无异于以卵击石,自取其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