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封见出阵的疏勒大将军面似晚霞,气度沉稳,虽然满脸皱纹,须髯花白,但精神矍铄,两眼发光,虎老雄风在,不禁暗自点头。
戚渊德见刘封神色不温不火,身上不见横扫中原的霸气,更没有运筹帷幄的聪慧,仿佛一眼深潭般沉静,除了一身铠甲和战马惹人注目,他本人看不出出奇之处,白眉微微一蹙,难道此人已经达到返璞归真的境界?
上下略做打量,抱拳问道:“尊驾便是汉大将军么?”
刘封微微点头,还礼笑道:“吾久闻老将军大名,扶保疏勒王,安保境内百姓,继承定远侯之志,故来相见。”
戚渊德双目微眯,沉声道:“老夫报疏勒,乃是忠君为国,与定远侯无关,祖上虽为中原人,但数代长于疏勒,早已是疏勒人。”
“哈哈哈,老将军此言差矣!”刘封仰天大笑,“正所谓血浓于水,落叶归根,吾闻戚氏历代不敢忘祖,便有回归之意,今中原一统,汉室中兴,西域即将平定,皇恩浩荡,将军如何不识大势?”
戚渊德冷笑一声:“将军若是来劝降老夫,还是免费口舌吧,就此别过!”
“且慢!”看戚渊德就要提缰调身,刘封拦住了他,问道:“老将军祖籍何地?”
戚渊德微微侧头,忽然轻叹一声:“不知归处,此处便是吾乡!”
“好一个此处是吾乡!”
刘封抚掌而笑,催马又向前两步,墨麒麟压制得戚渊德坐骑四蹄不安踢踏,点头道:“这西域之地本也是大汉疆域,老将军以此为家,也是大汉之民,诚不欺我!”
戚渊德双目微眯,看了一眼关头之上,沉声道:“尔等烽火狼烟来攻我等,疏勒有灭国之患,百姓有倒悬之危,尚在此满口仁义道德,真是岂有此理。”
刘封摇头,缓缓道:“当年疏勒几近灭国,若非大汉发兵所救,如今早被龟兹或匈奴所占,只恐百姓早已不存,朝廷千里迢迢发兵,且不说钱粮消耗,有多少将士浴血埋骨于黄沙之中?皆因西域本为王土,朝廷不能不顾,如今发兵,是为长远着想,若世世代代百姓安乐,共沐皇恩,同宗华夏,上下一心,岂不更好?”
戚渊德一怔,抚须冷笑道:“这些大道理老夫不懂,也不便在阵前讨论,我只知食王之禄,当报王恩,你我各为其主,只能兵戎相见了。”
刘封笑道:“老将军岂不闻于阗之战?自我大汉兴兵以来,攻必取战必胜,以顺讨逆,无不势如破竹,飞猿口之险难阻天兵,伏阇讫多之勇也不过掉头身亡,扜弥、渠勒、计式水各处,以尉迟曜胜、伏师战之能,尚不能胜,何况这小小的骆驼岭?人老不以筋骨为能,老将军何必执迷不悟,叫许多将士白白丧命?
岂不闻识时务者乃为俊杰,老将军若能归顺,将来西域平定,成就大汉盛世,老将军也必能名垂青史,若非念在老将军祖上为中原人,本将也不会在阵前多费唇舌了。”
“哈哈哈,真是笑话!”戚渊德抚须大笑一阵,忽然一瞪眼,沉声道:“你我各为其主,若未战而降,老夫岂不更是晚节不保?尉迟曜胜之流,不过徒有虚名罢了,于阗之灭,在于内耗,只要老夫还在骆驼岭,尔等休想越雷池一步,告辞!”
戚渊德已经明白刘封的意图,不再等他多言,调转马头飞驰本阵,头也不回带着人马退入关内去了。
刘封没想到戚家虽然历代供奉先祖不忘根本,却没有回归之心,这倒和蒙虎的情况完全不同,不过劝降无果,也没有多少失望,他本就不指望三言两语能让这老将归顺。
回归本阵,班辞等人言道:“大将军方才阵前与之对话,春风正紧,两军皆不知所言何事,但神态之间却喜怒可见,必能推波助澜。”
刘封笑道:“这只是个开始罢了,戚渊德虽有忠心,但疏勒王却不一定完全信任于他,更何况疏勒并非上下一心,铁板一块,只要找到合适之人,流言一起,前军必有变故。”
马哲言道:“将军放心,疏勒城中的细作已经开始行动了,而且我们还编了一套说辞,暗指戚渊德祖上原本为汉军之后,只因受伤未能退回中原,在疏勒养伤才滞留此处,此言一旦传到疏勒君臣耳中,必有奇效。”
“好!此计甚妙,”刘封在马上一拍大腿,点头笑道,“他戚家再背上汉军这个身份,即便是数代功臣,赫赫战功,也必叫疏勒王心中起疑惑。”
文鸯无聊地转动着虎头抢,抓着丝绒肩带叹道:“如此看来,这一仗又不用打了。”
刘封言道:“打自然还是要打的,虽然戚渊德劝降无果,但也要让疏勒守军见识见识我大汉的兵力,如此方能震慑其心,这骆驼岭斜坡极难冲锋,投石车恐怕也难对其造成威胁,且先摆开阵势对敌,看看疏勒是否敢出战!”
“得令!”文鸯抖擞精神,与商越二人领兵布阵。
刘封又命周处和班辞带兵掩护,在骆驼岭下摆阵操演人马,叫关上的守军看看汉军的阵容。
关前尘土飞扬,旌旗飘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