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桑离一早就被叫到了浮刹殿。
浮刹殿漆黑肃杀,百阶高梯直通王座。
厌惊楼陷于其位,懒散撑腮,脸上看着没什么情绪。
她行礼,静等传唤。
“都下去吧。”
厌惊楼遣散了殿内护卫和婢女。
脚步声由近至远,而后只余一片空阔,桑离更是不敢直接抬头,继续维持着恭顺的姿态。
须臾,厌惊楼出声:“上来。”
她小幅度地抬起眼,拎起裙摆一步步走上去。
“尊上。”
厌惊楼撩睫。
桑离换上了小狐狸以往清淡的素袍,娉娉婷婷立于眼前,眸色明亮,仿若一株盛在极暗里的嫩竹。
衣裳相同,相貌无二,唯性格陌生。
厌惊楼随意勾缠着鬓边一缕发,狠狠一紧又松开,平静的思绪下已然是汹涌渐起的杀意。
“阿离无能,请尊上责罚。”
下一瞬,就见桑离跪在脚边,高声请罪。
他指尖一顿,“嗯?”
桑离双手撑地,额头紧贴地面。
她已经打好腹稿,眼一闭又一睁,毫不心虚地说道:“属下无能,愧对尊上,寂珩玉已经识破我的身份,探清了我的底细。”
厌惊楼的眼里蒙上了一层灰影。
桑离继续道:“他从傀人身上取下心尖血为我解了双命咒,可是又设下另一咒法,胁迫我为归墟做事,谋判尊上。”说到愤然处,桑离浑身作颤,“尊上救过我的命,我自是不会听他的,与其如此,不如尊上直接杀了我吧。我的命本来就是尊上给的,尊上拿走,阿离也心甘情愿。”
她仰起头,眼里蓄着一层泪。
厌惊楼一瞬不瞬凝着她,目光有摄魂之意,险些让她绷不住露出马脚。
桑离后背已生出丝丝凉意。
她硬是强撑着没有退避,表情依旧是痛苦又坚韧的。
良久,厌惊楼扔过来一把刀子,“好啊。”
两个字轻飘飘的,砸在地上没有几分重量。
桑离呼吸一滞,刹那间头晕目眩。
华丽的匕首倒映出她并不清明的眼眸和其中惶恐。
桑离在一瞬间思绪百转。厌惊楼向来是个将利益最大化的人,哪怕是棋盘上的小卒,在不榨干仅剩的价值前,也不会随意舍弃。
五百年,不是五十年。
原身一心效主,从不背叛,所以……这何尝不是一个试探。
桑离咬牙拿起匕首,毫不犹豫地刺入心脏。
在匕刃距离胸口仅有一寸时,厌惊楼施法打断了她。
手腕发麻,匕首落在地上发出清脆一声。
她惊恐未散,可是仍踉跄着爬过去重新捡了起来。
“够了。”
他声线依旧冷淡,蕴着一丝不耐。
桑离紧紧握着匕首,“尊上何意?”
厌惊楼闭着眼,引一丝灵力试探她的灵府。
果真发现一道不同寻常的束缚之术。
——是寂珩玉的手笔。
也确实是他能做出来的事。
厌惊楼在心底冷哼,慵散地靠着王座,“本座以为外面的浮靡早就迷了你的眼,未想到你还会回来。”
此言含蓄,隐含嘲讽。
桑离并不愚笨,跪在地上说道:“察言观色,相机而言是尊上教给我的道理。花山城里我已暴露,为了不引寂珩玉怀疑,当时只能对尊上不逊,但是绝对本意。”
她神色真恳,就差没把诚实两个字印在脑门上。
桑离直直盯着他看,上挑的眼尾弧度像是两把小钩子,可是眼神干净恳切,即便是厌惊楼,面对那双黑亮的狐狸眼时,心思也微微晃曳一瞬。
“起吧。”他避开视线相接,指尖缓缓敲了敲扶手。
桑离站了起来。
厌惊楼以指抵着太阳穴:“寂珩玉是如何对你说的。”
桑离说:“他以我性命相挟,命我回到崟洲,拿回琉焰珠。”
厌惊楼不动。
遽道:“只是这个?”
桑离一本正经:“还让我在你这里收集情报,琉焰珠只是第一步,寂珩玉真正想要我做的,是找准机会杀了尊上,因此我才不甘。”
厌惊楼一下一下敲着太阳穴,耷拉着眼睑道:“本座可以将计就计,将琉焰珠给你。可是……”他话头一转,“本座又凭什么信你?”
桑离脊梁骤僵。
厌惊楼忽而淡笑,“你身上已经没有了双命咒,若这是你和寂珩玉密谋起的谎言也说不准,本座手上已无筹码,你用什么让我信服?”
桑离垂下的双手攥紧又松开,张了张嘴,声音低了下去:“我是灵族。”她看见厌惊楼的表情变化一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