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国国都,平扬,明王府。
明王嫡子傅鸿明和表兄齐舒从外面刚回来,两人表情严肃,低声谈论政事,一路相伴,说话间便来到了王府后花园。
后花园中花草缤纷,有一座凉亭落在塘边,亭里放着雕花圆桌,旁边环着几个小凳,供府中家眷闲暇时歇息用。
此时那圆桌旁正坐着一位粉衣少女,发髻梳着现下京城里最流行的款式,妆容精致淡雅,额中描绘着一瓣红莲,看着就是被下人侍奉得很好的千金小姐。她正低头,专心致志地摆弄手中还未完成的刺绣。
两位青年看到少女,许是不想让家中女眷担心,一直紧绷的脸色均舒展开,齐舒朗声笑道:“难得见红莲表妹如此认真。”
突地听到声音,傅红莲手一抖,手指差点被银针扎破,闻言恼怒地回过头,看着他二人,伶牙俐齿,“走路没声,像个野猫儿似的,吓我一跳!”说着不动声色地想把刺绣往身后藏。
“欸~”齐舒率先抢步上前,一把夺过,“我看看锈的什么。”
“别看别看,”傅红莲够着手,争不过他,自己忙活两天的“作品”被人看了个光。
齐舒指着框中精细小画,对傅鸿明说:“你还道表妹不通女红,无药可救,我看就很好!你看这狗,栩栩如生,惟妙惟肖,绣的和大黄如出一辙,简直就跟活了一样!”大黄就是明王府看门的那条中华田园犬。
傅红莲涨红了脸,急了,“你再骂!这哪里是大黄,这是猛虎!你没看见它头上的‘王’字?!”
傅鸿明哈哈大笑,无奈地将刺绣还给她,“你看你两眼都熬红了,怎地还在绣,像上次那样让环儿帮你做完不就结了。”
“上次环儿帮我做绣工,教习的绣娘一眼就看出不是我亲手做的,罚我重做,”提起这事傅红莲就生气。
她绣工稀烂,京城中的富家小姐,不说绣工精湛,好歹绣个帕子,绣个荷包,都是信手拈来的,就傅红莲屡教屡不会。绣娘恨铁不成钢,说郡主总是没有长进,以后怕是不好找婆家。傅红莲白眼一翻,大言不惭,大不了就不嫁了。完了还把绣线都剪光了。
此话被她父亲听见,大发雷霆,说她以后要再说这种浑话,就马上找个人家把她嫁出去。从此她便老实了。
过了一会儿傅红莲又垂头丧气的,“明天师傅又要考我琴技,我乐谱都还没背完。”
绣工且不说,想到傅红莲修琴,傅鸿明就面堂发黑,他这个妹妹,万千宠爱,娇生惯养,家里一直把她往大家闺秀那么培养着。她也不是不努力,就是女儿家该会的东西,她怎么也学不明白。琴棋书画,一样不精,练起琴来,像在拉锯子,但是她又十分勤勉,日夜练习,晚上吵得全家都睡不着,看她可怜巴巴的样子,又不忍苛责她。
女德女训之类的书籍,也努力背了,傅红莲其实是极聪慧的,但是书中的内容,她不理解,也不太认同,背两句就十万个为什么,为什么女子要谦忍大度,要操持家务,要相夫教子,要不妒不忌,所以怎么也背不下来。
但是男子看的书,政治军事,外交人文,她反而看得津津有味,讲起来颇有一套自己的见解,傅鸿明在军中任职,习武用的刀枪棍棒,她也极感兴趣,趁家人不注意,总想去摸上一摸。
傅红莲绣了一上午,眼花缭乱,正巧两位兄长前来,便也暂时休息一会儿,端起茶杯品了几口,随口问道:“我军和毗阜国交战大败,前日爹爹上朝回来,忧心忡忡,现下可还商量出什么对策了?”
齐舒埋怨道,“那游牧小国,打起仗来确实不讲道理!我军在塞外和他们周旋,经验不足,吃了大亏,李将军也十分自责,向圣上请罪辞官,想回乡养老呢!”
“哼,”傅红莲嗤笑,“打了败仗就想一走了之,那牺牲的将士们上哪儿说理去,真是好没担当!”
傅鸿明沉重地说:“我刚才正和表兄说这事,圣上不想恋战,再出兵和毗阜国争斗,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反倒还劳民伤财。派人去送了停战书,将边陲一座小城让给他们了。”
“什么!”傅红莲嘴里的绿豆糕都喷了出来,拍案而起,“说的轻巧!就这么给他们了?”
“你小点声儿,”傅鸿明把她按下去,“还不止于此,娘今早进宫去了,你可知干什么的?”
“不是去探望姑母了?”傅红莲知道这事啊,他们的小姑在宫里为贵妃,十分得宠,全家也跟着沾光,他们的娘亲去宫里和她叙叙旧,也正常啊,还有别的事?
“不完全是,”傅鸿明摇头,“圣上要将文思公主送去和亲,姑母哭求了几天几夜也没改变皇帝心意,父亲怕她过于伤心,伤了身体不得圣上欢心,让母亲进宫去劝慰她了。”
傅红莲大惊,她知道文思是姑母唯一的女儿,在宫里也是极其受宠的小公主,这就送给塞外那些不识礼数的野蛮毛人了?
“不但如此,”傅鸿明接着道,“这次我也被派了差事,护送文思去两国边界交接,我毕竟是她的本家哥哥,一路有我陪着她,想必她心里也好受一些。”
傅红莲却不这么认为,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突然就被别人决定送到外乡,嫁给不知道是人是鬼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