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香香的犹豫和不自在,都浮现于表面,陆七七将其尽收眼底。 她虽然很想知道其中缘由,但是看陆香香的状态,便觉得不宜操之过急,既然相认了,今后有的是时间和机会。 半晌后,陆香香哑着嗓音道,“香菱,把孩子放到榻上,你去厨房准备些饭食来。” 香菱知晓香姨娘的用意,将她支开便是为了和康乐乡主说些体己的话。 把五姑娘安稳放在榻上,便轻声退出屋去。 陆香香沉默片刻,陆七七坐在一旁也不催促她,只等她整理好情绪,组织好语言,再慢慢道来。 一时间,屋里落针可闻,香姨娘抬眸看着窗台下养的盆景,汲气道,“当年我被卖给商户时还尚未及笄,辗转又去了一趟江南。 那里有一座小楼,楼里养着几十个如我这般大的姑娘,个个长相出挑,都是商户们从各处买来的女子。” 陆香香回忆,当年父母为了给老四娶亲,便将她以二两银子卖了出去。 对外说得好听是嫁给了一个商户,实则就是将她卖给了在外地经营风月场所的老鸨。 她本想向怀孕的二婶陈氏求助,帮她逃离魔爪。 岂料陆家老两口还有那商户,根本没给她报信的时间。 直接用药包将她麻晕,待她再次醒来之时,便发现自己在一艘大船上。 船上有十几个女孩子,但是不知为何,下船时少了几个。 此后,她就被严加看管,每日会有管事嬷嬷来教规矩。 但有一点,便是从不教楼里的姑娘习字,但凡有姑娘拿起石头,在地上画画,便会用教条抽打手心,还不给饭吃。 吓得楼里的姑娘,个个胆战心惊,不敢造次。 陆香香一想到,曾经喊了十几年的爹娘,竟然为了给四哥娶媳妇,将她卖到那种地方,过了一年胆战心惊的日子,便忍不住掩面哭泣。 陆七七听到陆香香处境,心里也不是滋味。 按时间推算,那时她娘陈氏应当是怀了阿瑶,陈氏心如明镜,知晓陆家老两口不是好人。 逼迫老三陆大海上门当赘婿,又时常压榨老二,也是就她爹陆大山,活像给老大生了一个奴隶一般。 看清了老两口的嘴脸,陈氏便在生下她后,花了二两银子分家。 那个时候,正巧遇上大伯母金氏怀上三胎,正是要花钱的时候。 老两口期盼着金氏给老陆家,再添一个孙子,便想也没想选择了分家,经宗族见证,立下分家文书。 当然金氏没能留下孩子,也吃了陆老婆子不少磋磨。 “后来呢?”陆香香抽气声小了些,陆七七这才开口问。 “后来,我就被安排进了吴府。一起来的有三个姐妹,一个入府后难产而死,一个被送去了别处。” 这般说来,从江南来的只有陆香香留在了吴府。 陆七七心里明白,古代会有富豪乡绅喜欢买瘦马入府,这些江南瘦马自小便被调教,只待长大后被人相中带入府中。 但是中途教养,快速转手的情况,还是头一次听闻。 难不成专做这门生意的人,也开始讲究节约成本了吗? 不对。 陆七七倏然想起,她当初来吴府为香姨娘接生时,便听闻香姨娘是吴将军的良妾。 良妾可与楼里的姑娘身份不同,良妾出身良民,并书写过纳妾文书,不能随意发卖。 而楼里的姑娘出身不好,便是贱妾,赠送同僚或亲友,在历史上也不是没有记载。 陆七七又问,“小姑姑,你可知这良妾的身份是如何得来?” 陆香香眨着泪眼婆娑的眼睛,茫然地对上陆七七一脸探究的神色,半晌后才道,“我也不知,将军从未探究过我的身世。 只当我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家中突逢变故,不得已才将我送进府中换了银两。 我也不敢说出其中缘由,就这么将错就错了。” 不说才是对的,良妾即便是吴将军都不能随意处置,更别说是吴夫人。 也不知道那商户,花这么大的代价培养陆香香,又将她送到边陲之地,还给她安排了一个良妾的身份。 要说那商户有慈悲之心,定然是不可能,只怕别有意图。 陆七七安慰道,“不说才是对的,这件事只能藏在肚子里,香菱那里也不能告知。” 想了想,又道,“小姑姑,今日之事不可张扬,此后你嘱咐香菱,千万不能将你我的关系道出。” 陆七七因何种机缘成为乡主,实在是太容易查了。 只需一些时日,便能顺藤摸瓜知晓陆香香的来历。 既然已经选择了隐瞒,那便要将事情烂在肚子里,不然即便她身为乡主,也不能插手正三品将军内宅之事。 陆香香汲气,虽不能准确猜到陆七七心中所想,但她在这内宅中夹缝生存,多少也懂得一些。 “我知晓。” 说罢,她再次感叹,“真好,你们都长大了。” 说起这个,陆香香也满肚子的疑问,为何她与李昌龙会到这边陲之地? 明明是小山村的农女,怎么摇身一变就成了康乐乡主呢? 她问出了心中的困惑,片刻后便得到了答案。 闻言,陆香香先是一惊,听到陈氏惨死,眼泪又止不住地流。 她在家时,不曾得到过亲人般的温暖,倒是陈氏这个嫂子,让她体会过父母从未给过的温情。 就连她刺绣的手艺,也是陈氏手把手教她的。 也是靠着这份手艺,她才得以在香楼里得脸,被送到边陲之地吴府内宅。 “二嫂,这般好的人,没想到...竟然落得如此境地。 二哥被抓壮丁,爹娘一点都没有拦着?” 陆香香刚问出话来,瞬间就后悔了,她不该当着陆七七的面说出这番话。 父亲被抓去当壮丁,留下孤儿寡母,要是她爹娘是好相与的人,当初也不会做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