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 王曾毕恭毕敬地朝着赵祯行了一个弟子礼。 “臣,谨受教!” 这一拜,他心悦诚服。 至少,目前是这样。 阁内东北角,程琳仍旧忠诚地执行着史官的责任,一笔一划的记录着现场的情景。 【王曾对曰:“子曰,唯上知与下愚不移,何解?” 上曰:“上知者,近超我也,明德也,自是不移!” ……】 单从面部表情来看,程琳似乎很平静,然而,他那微微颤抖的手腕,以及偶尔失位的笔锋,却是出卖了他的情绪。 他的内心汹涌澎湃,几乎激动到了难以自抑的地步! 如果不是兼着史官的差遣,他恨不得立刻向官家献出自己的膝盖,对官家顶礼膜拜。 今日方知我是我也! 孙侍讲(奭)之言,也是他的心声! 另一边,眼见王曾退回班位,侍讲鲁宗道微微上前一步,躬身施礼。 “陛下,臣请对!” 赵祯微微点头,纵观全场的他,早就看出了鲁宗道的蠢蠢欲动。 “准!” 鲁宗道执礼道:“臣请对,‘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此言,当做何解?” 赵祯坐在御座之上,悠然不迫道。 “天命,万物之理也!” “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 (天命论,天地万物自有规律,尧的圣明和桀的暴虐,都无法改变天地运行的规律) “天命在外,则为理,天命在内(在人),则为性!”(天命之谓性) “率,循也!”(循:遵循) “道,路也,理也!” “循超我之路,谓之道也!”(率性之谓道) “修,‘习’也!” “‘习’超我之道,谓之教化也!”(修道之谓教) “是故,一切皆在‘习’也!” “自我(真我),中‘本我’之恶,和‘超我’之善。” “中,正也!” “和,调(和)也!” “此谓,致中和,是以,天地位焉,万物育焉!” (天地各归其位,万物和谐生长,人人能致中和,即世界大和谐。) “此即,中庸也!” “是以,性即理也!” “性理,亦皆一也!” ‘性即理,性理皆一’的论调一出,现场又一次变成了图书馆,安静地可怕。 御座之上,看到鲁宗道嘴唇微颤的模样,赵祯脸上的表情依旧淡然。 这,没什么值得惊讶的。 毕竟,他不是一个人! 他的身后站着孔子、孟子、荀子、庄子、老子,站着王安石,站着王阳明,站着弗洛伊德,站着马列! 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当代的人,拿什么跟他斗? 拿头? 以卵击石尔! 当然,他的‘三我’之说,也不是没有缺点,相对来说,‘三我说’不免有唯心的嫌疑。 赵祯不直接抛出成熟的‘唯物论’,主要还是因为接受度的问题。 任何思想的发展,都不是一蹴而就的。 从朴素唯物主义,再到形而上学,再到辩证唯物主义,这是无数前辈先贤们一点一点构建出来的。 赵祯现在要做的,只是留一个口子,然后慢慢引导其他人一起参与其中,一起重新认知‘世界’。 参与这项事业的人越多,他的群众基础也就越牢固,未来,他的改革也会越顺畅。 从上至下都是他的人,那些保守阶级,那些既得利益者,拿什么和他斗? 拿头? 真有人拿头来‘斗’,砍了便是。 “臣,谨受教!” 少顷,鲁宗道亦是毕恭毕敬地对着赵祯行了一個弟子礼。 对一个十三岁的少年人执弟子礼,他,毫无心理负担。 他,心服口服! 此乃,以理服人! 他拜得不是人,而是理! 眼见鲁宗道缓缓退回了班位,赵祯不由将目光投向了丁谓等人。 “诸卿,可有其他见教?” 此时,丁谓等人已经不再是坐着,而是自发地站了起来,躬身聆听。 半晌,无人应答。 眼看如此,赵祯微微一笑,随手拿起了桌案上的《论语》。 “既如此,那朕便讲一讲。” “今日,既是讲论语,自当以论语为结束。” “学而篇,为论语之首篇。” “何也?” “学,习也!” “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 “时而习之,无时不习!” “此乃,入道之门,道德之基也!” “是故,朕以为,一切皆在‘习’之一字!” “子曰,不知命,无以为君子也,不知礼,无以立也,不知言,无以知人也。” “此句,为论语中最后一句。” “何也?” “命,天命也,命即理也,即性也!” “君子,知命也,当率(遵循)性,当修道,当‘时而习之’,当格物,否则,无以为君子也!” “礼,教也!” “礼一失,则为夷狄也,再失则为禽兽,是故,不知礼,人无以立也!” “言,行也!” “不知言,人无以知人也!” (如果无法察其言,观其行,也就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样的人。) “如何知命、知礼、知言?” “在学也,在习也,在教化也!” “是故,论语全篇,习之一字,一以贯之!” “论语之所重,皆在‘习’之一字。” “是以,朕以为,教化为最重!” “朕以为,教化之终极……” 说到这里,赵祯语气微顿,然后只见他缓缓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掷地有声道。 “当是,为天地立心!” “为生民立命!” “为往圣继绝学!” “为万世开太平!”(注1) 此话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