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依然在下,冯拯双手凑在火炉前,眼神飘忽不定。 此刻,那些人应该动起来了吧? 想到这里,冯拯会心一笑,他特地迎出去,为的不就是如此吗? 正如冯拯所料,今天的政事堂格外的‘热闹’,任守忠清晨过来传诏的消息,很快就如同雪花一般,飘到了该飘到的地方。 丁府。 丁谓将自己关在静室内,不饮不食,名义上是为先帝祈福,但他也只是做做样子而已。 “爹爹!” 三子丁玘冒冒失失的闯入静室。 听到门口的动静,丁谓下意识地将糕点塞进食盒,然后迅速擦了擦嘴角的芝麻。 然而,当他发现来人是三子丁玘时,顿时脸色一沉。 “冒冒失失的,成何体统?” “爹爹,政事堂那边有信传来。” 丁玘迈着小碎步,双手奉上刚刚传回的消息。 丁谓板着脸,接过纸条,快速的扫了一眼,看到纸上的内容,他的眼角不由闪过一抹嘲弄之意。 先帝昨日新死,太后今日就迫不及待的宣示手中的权力。 妇人就是妇人,即便身居高位,也免不了小家子气。 鼠目寸光也! “下次进门之前,记得先敲门。” 丁谓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这小子,进门之前,也不知道敲一敲门,差点坏了他的大事。 “下去吧。” “是。” 丁玘低头时,暗自撇了撇嘴,显然,他没将父亲的话记在心上。 他有后台! 他可是母亲最宠爱的儿子,他不怕! 看着丁玘装模作样的缓缓退去,丁谓暗暗摇头。 慈母多败儿! 这孩子,算是养废了。 丁谓虽然贵为百官之首,但他的出身确实不太好,寒门出身,他的父亲、祖父,只是中低层官员。 给他提供额外助力的不是长洲丁氏,而是燕云窦氏家族。 丁谓的岳父窦偁(chen一声),乃是后汉进士,出仕于后周,后入宋。 燕云窦氏是当地赫赫有名的学术大家族。 窦偁兄弟五人,皆是进士出身,其兄弟窦仪、窦俨均官拜翰林学士,并且窦偁于太宗太平兴国年间,官拜参知政事。 (窦偁拜参政,是因为太宗任开封府尹时,窦偁是开封府判官,算是太宗一系的人,窦氏兄弟五个也是成语‘五子登科’的原型) 尽管只当了半年参政,窦偁就死于任上,但相比于寒门出身的丁氏,窦氏仍是世家大族。 门楣比不过妻族,丁谓尚未发迹前,面对妻子,姿态难免低上几分。 即使他现在官拜宰相,可多年积累的惯性,他仍然有那么一点点惧内。 …… …… …… 王(曾)府。 王曾独自一人留在幽室,毕恭毕敬的为先帝祈福,他和丁谓不同,并不是做做样子。 同样的,他也没有对外宣称不饮不食,只是吃的清淡一些,早晚各饮一碗稀粥。 咚! 咚! “老爷。” 伴随着沉闷的敲门声,府中大管事的声音也随之入内。 “进。” 幽室的房门缓缓打开,大管事轻手轻脚的走到近前。 “老爷,政事堂那边有消息传来。” 王曾慢慢睁开双眸,从管事手中接过纸条。 “下去吧。” 待到大管事退离幽室,王曾起身凑到烛火前,借着烛光看起了信件。 不多时,王曾古井无波的脸庞,顿时露出了怒容。 太后此举,未免太欺人了一些! 难道太后要效法北朝(契丹)承天太后(萧绰)不成? “唉。” 良久,王曾幽幽一叹,面朝北方,他的目光仿佛穿过层层关隘,看到了延庆殿中的先帝灵柩。 先帝啊,先帝,不知您是否料到,当年您对承天太后的评价,竟然应到了本朝。 昔年,先帝曾评价北朝。 ‘母专其政,人不畏主。’ 此情此景,很可能会在本朝上演。 念及至此,王曾的嘴角生出一抹苦笑。 如果,如果太后只是效仿承天太后,那还算好的,女主临朝,虽非福也。 但若依唐朝故事,武后改唐为周,那才是真正的祸乱之源! …… …… …… 钱府。 枢密副使钱惟演手上钳着一份书信,孤身站在后院阁楼,望着漫天大雪,心中长叹。 太后,糊涂啊! 此二诏,晚几天签发,根本就不会横生波折。 彼时,朝野只会盛赞太后仁德。 非议? 那绝对是没有的。 但现在? 妥妥的减分项。 钱惟演是吴越王钱俶的嫡子,其曾祖钱镠是吴越国的开国国君,其祖钱元瓘、其父钱俶,俱是吴越国王。 太平兴国年间,钱俶主动纳土称臣,钱氏宗族移居开封。 或是出于安抚,或是出于政治需要,钱氏入宋,太宗恩赏不绝,钱俶历封淮海国王、汉南国王、南阳国王、许王、邓王。 对于钱俶的后辈,太宗亦是不吝赏赐。 而钱惟演作为钱俶后辈中,文辞最出色的一个,历任直秘阁、知制诰、翰林学士、枢密副使。 不仅如此,钱惟演还是西昆体诗派的三巨头。 为了保证家族延续,钱惟演做了很多筹备,他先是积极走动,将自己妹妹嫁给刘娥‘义兄’(前夫)刘美为继室,同刘娥成为姻亲。 刘娥是蜀中孤女出身,家世一直是她的弱项。 大中祥符年间,她便和时任权知开封府事的刘综攀过亲戚,刘娥选刘综也不是随便选的。 刘娥对外声称祖籍太原,而刘综又当过并州知州(太原)。 然而,刘综并没有认下刘娥这门亲戚,哪怕刘娥是真宗宠妃,许诺了前程,他仍是拒绝。 正因为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