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六月的天气有晴有雨,老农们没看过天气预报,自有一套看天气的本事。 稻田里的积水晒得半干,各个生产队几乎在同一天开镰。 连成片的稻田,苗叶半青半黄,稻穗坠弯了茎杆。 天刚擦亮,生产队的钟敲得格外的响,节奏急促,一声接一声。 家家户户在前一天磨利禾刀,黎明的钟声一响,集体出动。 林玉珠挽着一个盖了花布的竹篮,里面放着水罐和碗,还有一些带着余温的红薯。 林玉兰睡眼惺忪跟在后面,草帽、长袖长裤、花袖套、脖子上挂着毛巾。 全副武装。 很久没参加赶鸭子上架式的紧张劳动,她的内心是拒绝的。 别看现在空气清新又凉爽,不用到七点钟,太阳一出来就是酷热! 割一天水稻,估计人都要晒干! 抢收早稻,时间非常紧迫,其他生产任务推后,所有社员都要参加。 宋毅挑着一担空箩筐,一只手搭在扁担上,另一只手抓着红薯边走边啃,步伐极快。 方淑慧手臂挽着的篮子里放了四把禾刀,尽量跟上步伐,步子迈得快,高低肩比平时明显。 远处只能走一个人的田间小路上,几个壮实的汉子扛着一台倒扣的打谷机往任务田方向赶。 田埂站不下,另一侧的两个人得站田里,打谷机斜着,一边高一边低。 “晴姐,走快点,咱们要赶不上他们了!” 小毛头握着两把旧禾刀,不停地回头催促一脸不情愿的钟晴。 他们对村里不熟悉,得跟上林家的才知道要去哪里劳动。 几天前的晚上,队长媳妇领了好几个妇女过来关心生活,各自带了好些生活用具和蔬菜,都是他们正缺的。 看到林玉珠的时候,他又惊又喜,她也认出了他是那天晚上把雯雯送回来的人。 告诉他雯雯平时在大队医疗站,有空了可以过去找妹妹玩。 这真是意外的惊喜! “天不亮就起床,饭都来不及吃,用不用这么搏命啊…”钟晴苦着脸加快步伐,拎着一袋饼干边走边吃。 她戴着一顶新草帽,身上穿的是林玉兰的长袖衬衫和灯笼裤,脚上穿帆布鞋。 昨晚姐妹俩都过来了,给知青们大概介绍了一下农忙时节的注意事项。 林玉兰听她说只带了短袖和裙子,马上跑回家拿了两套过来借她穿。 款式做得不怎么精致,不过穿着倒是舒服。 钟晴没干过农活,看见什么都觉得新奇,两人紧赶慢赶,愣是没赶上林玉珠一家。 人生地不熟,也不熟悉地形,幸亏小毛头是个嘴甜的。 老话说,路长在嘴下。 左一句姐姐、又一句大哥,见了年轻妇女的叫嫂子,年长的叫婶子。 一路打听一路问,总算带着钟晴找到了林家的任务田。 宋毅不在,作为生产队长,他要组织和巡视社员劳动情况。 加上又是壮劳力,和其它汉子约好了先在哪块任务田脱粒。 打谷机只有十台,他们还是要用禾桶摔稻子。 “玉珠姐、玉兰姐、方婶~我们来晚了,不好意思哈。” 小毛头笑眯眯打招呼,麻利地脱了凉鞋跳下田坎。 林玉珠正在教林玉兰割稻,直起身回头抿嘴笑笑。 “来啦?没事,我们也刚到不久。啊,你们还没吃早饭吧?不急,先填饱肚子再说。” 这两位可不是生产队的社员,人家还带资下乡。 别说来晚了,不干活都行。 “嗳!好,那我和晴姐先吃,一会就来干活。” 小毛头应得干脆,踩倒田埂上的杂草坐下来吃饼干。 他从小生活在县城,没机会干农活,很认真地看林玉珠教妹妹割稻。 走了一路,钟晴的瞌睡已经消了大半,抱腿坐在田埂上看了一会,满脸好奇。 “耶?兰兰姐,你不会割水稻的咩?” 田那头的方婶已经割一大块了,玉珠姐还在教她干活? 还有土生土长的农村社员不会干农活的? 多少有点离谱.... “咳!”林玉兰尴尬地清了清嗓子,“那个,我之前掉进河里差点没命,有些事就记得不是很清楚....” 压根不会割稻这种事是不能承认的! 不然她的光辉形象就稀碎了! “哈!我知道!”钟晴兴奋得一击掌,“选择性失忆症对不对!” “嗯嗯嗯!对!你看,香港来的就是懂得多!”林玉兰恨不得起立鼓掌。 林玉珠闭眼深吸一口气,有句智障傻缺欢乐多憋在心里懒得说。 傻缺妹妹附和这么快,生怕别人不知道她也知道什么叫【选择性失忆症】? 幸亏钟晴也是个缺心眼..... “赶任务,我先干活。刚才教你的要领记住,别割伤手。” 她交代了两句,抓着禾刀走到另一边开始割稻。 水稻田晒得半干,龟裂的土地上长着低矮的杂草,光脚踩在泥土上还有湿润的感觉。 弯下腰,双腿半蹲,左手虎口朝上。 水稻会分蘖,抓住五六根稻杆中下部位,右手握着禾刀,刀口向下斜,使巧劲一拉。 唰的一声,一把水稻就割了下来。 留下的稻茬也有长度要求,新鲜的稻茬锋利,赤脚劳动,抱稻把去打谷时候满田走,短了容易戳破脚板。 割一把放在旁边,再割一把微微错开方向叠在上面。 四小把码成一小堆。 林玉珠很快找到了记忆中的节奏,唰唰唰向前推进,速度比方淑慧快了很多。 林玉兰干活慢,面朝黄土背朝天弓着腰,很快就体验到了这项农活的辛苦之处。 太阳从山后面升了上来,气温陡然升高。 劳动环境比之前割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