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佬还会绣花呢?关键…嫂子,你们怎么懂外国佬的玩意?” 何金生挠挠头,伸长脖子看桌上的绣绷子,满脸不解。 村里妇女绣鞋垫也要先画花样子,然后再下针。 但这个绣绷子上绷的纱布上画的和上数学课本上的习题一样。 完全看不出来是个什么花样。 林玉兰一时嘴快,被何金生一问,立刻收到了几双眼睛投过来的目光。 宋毅和肖东明纯粹是好奇,何金生和钟卫国是不解。 她尴尬地吞吞口水,干笑两声,“我也不是很懂,我姐教我的....” 硬着头皮说完,赶紧坐在肖东明旁边,抱着他的手臂,小鸟依人靠在他肩上。 终于明白传统女人为什么在男人们说话时,三缄其口默不作声的好处了。 低调,就不会引人注目。 也不会被灵魂拷问。 肖东明偏头看她那副心虚的模样,偷偷捏了捏她的手心,嘴角忍不住上翘。 傻丫头下意识找安全感的小动作实在可爱,深得他心。 林玉珠捻好六股粉色的线,穿针。 抬起头好像突然发现自己处于焦点中心,咬唇垂下眼睛,羞涩地往宋毅那边挪近了一些。 “在县里看见一个人挎的小包很好看,问了之后才知道是外国人做的。我看上面的花好像长在上面一样,回来之后研究了好久,感觉和打络子有共通点。” 娇羞的脸适时浮起嫣红,说话轻轻的,把一个有点虚荣又有点不好意思的小媳妇体现得淋漓尽致。 宋毅眼角抽搐,小媳妇一本正经说瞎话说得跟真的一样,他还得配合不拆穿。 “女人家的小玩意,瞎玩吧。” 小媳妇感兴趣的东西,从来不瞎玩,一定有目的。 只是他不好当众问出来。 “瞎玩?”林玉兰不服气地哼哼。 糙男人就是不懂情调,别看不起姐姐手上的东西,就算单做成工艺品,也是可以裱起来挂墙上当装饰品的。 肖东明趁着大家都目光都在林玉珠那边,赶紧捏捏林玉兰的手指,使眼色摇摇头。 林玉珠伸脚踢了妹妹一下,不好意思地冲何金生笑笑,“嗯,就是闲着没事瞎玩。” 她说着话,把东西收拾进小笸箩里,敲敲林玉兰的肩膀,“走吧,男人喝酒呢,别打岔。” “哦。”林玉兰抓了一把花生,乖乖跟上。 进了房间,伸脚勾了长凳坐下,剥了一颗花生倒进嘴里。 “弄立体绣干什么,还没改开,人们的审美不是还没提升档次?”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广交会的服装才会被外国客商嫌弃。花色单调、没有高级感、卡通图案也不够可爱,即便成交也是白菜价。” 林玉珠神色淡淡,把底图圆圈中心的三角形上线,针尖穿过横线,六股线合成的粗线绕在针上,松松地拉出针。 “用缝纫机刺绣,在段时间没办法让学员掌握技能。但是这种立体绣简单易学,可以用在帽子上、手提包上、童装上。管珠亮片配上轻纱料子和精致的立体绣,做成晚礼服。纯手工技艺,怎么也得卖个好价钱。” 说话间,一朵芍药花的花芯由几个小圈圈簇成堆。 林玉兰来了兴趣,把花生放在桌面上,兴冲冲地说:“说起这个,姐,想办法弄一批腈纶线啊,做立体绣也很好看的。顺便,我想给我家大傻子织两件帅气的毛衣!” 她翻过他的衣柜,一件毛衣没看到。 自己的衣柜也很一言难尽。 据姐姐说,穷人冬天的穿衣方式特别简单粗暴。 穿一件打底衣,有条件的穿件夹袄,没条件的套几件秋天的单衣,外面再套一件破棉袄。 毛衣什么的,是原主的知识盲区… 问过之后才知道,腈纶线居然是奢侈品! 部分地区计划供应! 而且要票才能买到! 毛线都没普及,乡下自然没人穿毛衣,也就那些大城市来的知青有。 但金字塔顶端有地位的那一撮人就不一样了。 呢子大衣、皮草、毛衣自然也在其中。 寒风中,别人臃肿且土得掉渣,他们一身上流人士的奢华优雅。 林玉珠停下动作想了一会,“嗯…要不,托杨美霞从香港弄点?我们回寄几件衣服?” 自从上次回信之后,前两天又收到一封来信,还是加急的。 妹子可激动了,字里行间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仿佛找到了一个倾诉的树洞,把生活上各种好的坏的一股脑倒了个干净。 动荡混乱的九龙城寨并没有她跟家人描述得那么好。 不过她这种洗碗工整天待在后厨,有忙不完的杂活,反而是另一种安宁。 “杨美霞?”林玉兰皱着眉头想了一下才想起来曾有过一面之缘的漂亮女人,“咱们又拿不出外币,想汇款也很费劲吧…” “所以想做几件衣服寄过去,试试有没有市场。她要是能卖出去,你可以靠设计偷偷挣钱。队里的小工厂赚的钱基本不是咱们的。一年半时间,想办法搞一笔钱,到时候你想干什么都有启动资金。” 林玉珠说得很小声。 赚钱,一直是她最想干的事,从来没放弃过。 只是投机倒把还是要低调的,大声密谋可不行。 林玉兰捏着花生壳嘿嘿一乐,“行啊,我要去沿海地区建房!他们下海,我吃房租,想想就美滋滋!” 改开春风一吹,人们一窝蜂往沿海地区挤,随便在哪个小渔村起一栋楼,能吃好几辈子。 当米虫的生活,想想就很美好。 “呵呵…介绍信这一关你还没迈过去,一天到晚净做梦。招商引资,你得对人家有用才拿得到地皮好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