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欢喜有人愁,肖东明很愁。 说好的照顾他,最近他家傻丫头每天早上饭碗一放,人就被叫走了,中午经常不回来。 他的腿上放着个小簸箕,里头有一个小盆还有半簸箕的毛豆。 小鸡崽叽叽叽叽围在他脚边,好奇地跳上他打了石膏的脚背,张开小翅膀蹒跚蹦跳踩来踩去。 他垂下眼睛,心不在焉剥毛豆,时不时抬起头望一眼晒坝左边那条小路。 豆壳装了半盆,两粒豆子掉在母鸡背上。 它揣着爪子窝在豆壳堆上,懒洋洋抖抖羽毛,偏头望着他,小小的圆眼睛大大的疑惑,还有一些为难。 实在吃不下了.... 当视线里大片翠绿的稻田中出现一道骑自行车的身影,他终于精神一振,眼神亮了起来。 一眨不眨地望着,天地间仿佛只剩那道戴着草帽、身穿蓝白碎花衣服的俏丽身影,其他皆是陪衬背景。 “我回来啦~”林玉兰捏住刹车线停在他前面,冲他欢欢喜喜扬起灿烂的笑容,“我跟你说,我今天可忙了,差点没时间赶圩!” 她斜挎着军绿书包,嘚瑟地停好自行车,马上又去解挂在自行车上的两个布袋。 脸上热得红扑扑的,一张小嘴叭叭个不停,甜脆的声音又高兴又骄傲。 “我去寨下那边交工,好家伙,一下又给你嫂子拉了十来单的活,光是商量款式和料子就让我忙活半天!她们还看上我身上穿的,一模一样的就要了三套呢!” 她把东西拎进堂屋靠墙放好,把挂在车把手上面的三根肋排和两根没多少肉的棒骨取下来放在压水井底下的盆里,压了水泡着端进灶房。 叽里咕噜跟肖大嫂说了一会话,兴高采烈跑到肖东明面前扶着膝盖笑嘻嘻地看着他,“我厉不厉害?” 闪闪发光的小脸明晃晃地写着【快夸我】。 “厉害。”他温柔笑笑,扭身把窗台上的搪瓷缸子端给她,伸手解她的帽绳,“看你热得这一身汗,下次早点回来,中午太阳大,别中了暑气。” 她捧着搪瓷缸子咕咚咕咚喝完,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摆摆手。 “你以为我不想早点回来么,今天逢圩呀!有好几样东西降价处理,我在供销社差点挤成咸鱼!各种汗臭味熏得我想跑都跑不掉!” 他忍俊不禁笑出声,“逢圩是这样的。” “唔?”她狐疑地举着空空的搪瓷缸子,后知后觉,“这是不是你喝过的!你又让我吃你口水!” “你…咳…”他窘迫地扯扯她的衣角,“别嚷呀…哪有那么夸张,我这不是怕你渴着么…” 又不是没吃过… 还是嘴对嘴吃的… “哼,你就是故意的。”她不客气地戳他额头,刚想训他,余光瞟见他腿上的簸箕,表情很复杂。 “好家伙…这盆里都是些什么玩意?”她伸手划拉一通,“豆子呢?炒豆壳能吃?” “呃....”他脸上一热,手忙脚乱抓着豆壳往外丢。 鸡甩甩头上背上的豆壳,默默挪远了点。 今天上午,它承受的实在太多了.... “不愧是你呀大傻子~”她嫌弃地瞥了他一眼,取下书包丢给他,“都登记好了,你跟肖大嫂合计合计。太热了,黏糊糊的一身汗,我去冲个凉。” 风风火火的身影冲进堂屋,肖东明笑着解开书包搭扣。 嫂子最近忙得很,连做家务的时间都没多少,家里的缝纫机从早响到晚。 劝她别那么拼,她倒是乐呵得很。 以前都是嫂子做了衣服,他抽出空去交工。 现在他没法出门,春明本来要接替的,但是他对裁缝这门手艺一窍不通,人家要再订,他就接不住活了。 傻丫头自告奋勇,他担心她找不到具体地址,她皱皱鼻子,“老话说得好,路不就在鼻子脚下么,还怕找不到?” 一开始家里都有些担心,但人家就是笑嘻嘻地回来了。 嘴甜又实诚的漂亮姑娘走哪都讨人喜欢。 他翻开崭新的笔记簿,一看上面的字就觉得可爱。 她的字几乎没有笔锋,圆胖圆胖的字体特别有亲和力。 每一页纸上面用钢笔登记了雇主的家庭地址和个人尺寸信息、对衣服的具体要求。 空白处用铅笔画了衣服设计稿,款式大相径庭,但是有许多女装在小细节上是不一样的。 他几乎可以想象那些雇主在看见她当场画图稿时该有多感慨,语言始终不能准确表达心中所想,画成品展示图就很贴心了。 他看看簸箕里的毛豆,默默挪到一边,抓过靠在墙上的拐。 毛豆什么的,晚上再吃吧。 林玉兰洗了香喷喷的澡出来,整个人都舒坦了,一边擦头发一边往外走,堂屋门口没见着人,果断往肖东明房里走。 他拆了掉在脖子上的绷带,靠坐在床头安静地翻看笔记簿,几绺发丝因低头垂落在光洁的额头上,眉目俊朗,姿态闲雅,衬衫领口的两枚扣子松着。 林玉兰舔了一下嘴唇,暗骂一句大傻子现在真像个禁欲系斯文败类,就差一副金丝边眼镜了。 “洪叔又去找叔公们受虐去了?”她站在门口边擦头发边问。 老爷子最近发现南星塆卧虎藏龙,随便在哪个菜地里揪个戴着破草帽撅着腚拔草的老大爷都是深藏不露的象棋高手。 听大傻子说他们这一片可是出过不少全国象棋大赛佼佼者的,只是因为特殊时期不举办赛事了,才该努力工作的工作,该带孙子的带孙子。 年轻一辈从小受到熏陶,楚河汉界往那一摆,随便逮个小男孩也能下两手像模像样的开局。 可把洪叔给乐坏了,天天乐此不疲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