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家的婚宴摆在老宅,和林家混着稻草杆子的土坯房不一样。 刘家住了二十来年的老旧房屋依稀可以从被敲掉排排脊兽的飞檐翘角和错落有致、黑白辉映的马头墙看出全新时期的古建筑美。 农民翻身做主人时,这处宅子分给了刘家,里头住着刘工分兄弟几家,每天热热闹闹的,鸡毛蒜皮的事也多。 婚丧嫁娶这种大事,几家人都得一起出力。 门口地上的晒坝散落着一层大红鞭炮碎屑,堂屋晒坝摆上了从各家借来的桌凳,已经有早到的社员坐在那闲聊了。 刘小英不想维持什么表面风度,一大早就让哥哥借了自行车把她送去镇上三姑家,短时间是不打算回来了。 刘工分两口子和几个儿子穿上新衣站在堂屋门口迎客,大喜日子,脸上挂着热情的笑。 只有周知青笑容有些勉强。 林玉珠和宋毅把东西拎到门边一张铺了红布的桌上,刘会计今天是账房,主要负责登记礼单。 两人说了几句祝贺的话,刘三哥笑容满面迎上来安排入席。 男女一般不同席,宋毅安排在主桌,林玉珠带着宋三斗被安排在妇女小孩那桌。 林玉珠打量了一圈,暗暗叹了一口气,别看这些妇女现在有说有笑的,能代替自家男人吃席的,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果然,头盘两份油炸红薯粉裹鱼块一上桌,她还没伸手就没了。 宋三斗相当有经验,盘子还没彻底放下,扑上桌两手一抓,坐回来。 “小婶婶,给!” 他抓了四个,分了两个给林玉珠。 小叔来之前交代过了,小婶婶脸皮薄不好意思抢菜,怕吃不饱,叫他多抢点肉菜。 林玉珠看着面前的鱼块,表情很复杂,居然被一个小孩投喂了… 这些妇女和小孩战斗力实在太强了.... 大饭甑抬了上来,放在墙边的凳子上。 盛饭回来的年轻媳妇笑呵呵地说:“嗨呀,今天刘家下了本钱嘞~看看这红薯饭,米还挺多的。” “听说他家买了不少鸡鸭鱼什么的,今天这席面肯定差不了。”另一个婶子溜溜眼珠子,往门口瞟了一眼,掩着嘴巴压低声音说:“好面子,越是丢人,酒席越得摆得挑不出错来~” 头盘和正式上菜是有时间间隔的,闲着也是闲着,有人起了头,就有人搭腔。 “要我说呀,我儿子娶媳妇要是能有这样的老丈人,那我就要笑醒喽~” “耍嘴皮子你利索,让你儿媳妇家操办这些,你以后还能在亲家面前挺直腰杆我看看?” “啧,确实噢,这不就是上门女婿么....我可丢不起这人....” 林玉珠低头默默啃鱼块,然而,热情的嫂子婶子们并不想让她低调。 拎着大壶往她碗里倒了满满一碗米酒,等她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 “玉珠妹子呀,你和队长什么时候摆酒呀?来来来,别客气,他们家的酒霸是霸了点,但还是挺甜的。” “呃....还没定日子,大概就今年吧。别给我倒酒了,我不太会喝酒....”林玉珠尴尬地笑笑。 糯米酒全靠手艺,有的跟糖水一样顺口,有的虽然味道甜,酒酸味也挺上头。 “一碗米酒怕什么,醉不到哪里去的撒~来来来,喝点喝点~” 盛情难却,祝福又是真心实意的,几只碗举着碰过来,林玉珠只好端起碗抿了一口。 劝酒文化在男桌盛行,妇女这桌也不遑多让,抿一口太小家子气,劝酒话术花样百出,她只好勉强喝了半碗。 她们还要再劝,幸好上菜的及时救了她。 圆滚滚酱灰色的蕉芋粉丸子一上桌,筷子齐齐伸过去,Q弹滑溜的丸子不好夹,得用筷子快狠准戳上去。 这道菜不是荤菜,宋三斗只管吃自己的,第二道黑木耳炸豆干炒肉上来,他也没管。 直到黑红油汪汪的梅菜烧肉端上来,宋三斗眼疾手快一手一根筷子往肉上扎,本来扎了四块,途中被另一个孩子抢走一块。 林玉珠笑盈盈地看着大伙满脸喜气抢菜的热闹场面,倒也没觉得素质低。 吃席吃的就是氛围,一年到头难得吃几回肉,不放开手脚去抢,别人也不会客气。 宋三斗握着筷子按在林玉珠碗边一拉,两块方方正正的肉块掉进碗里。 “不用不用,我自己会夹。”她连忙把肉夹到他碗里,“你吃你的。” “不行,我小叔说你肯定吃不饱,我得照顾你!”宋三斗不容拒绝,又把肉给她夹了回去。 林玉珠转头看了一眼在主桌认真吃饭的宋毅,心头蓦地一甜。 似乎心有灵犀,他转头看过来,微微扬了扬眉毛,眼含笑意。 几个穿梭在各桌和后院的传菜汉子阻挡了视线,林玉珠默默转头,发现碗里又多了两块炒鸡块。 菜上到一半,新人开始挨桌敬酒。 周知青自然没有什么好兄弟伴郎团,以前追捧他的年轻小姑娘都对他幻想破灭了,小伙子们更是不愿意和他来往。 男人们的友情是实打实一架一架打出来的,不说两肋插刀,起码有事得往前顶。 连自己的女人都敢推到前面去顶事,谁还敢跟他做兄弟做朋友。 挡酒的只能是刘小红的年轻堂哥们硬着头皮上了。 特殊时期,凤冠霞帔属于封建糟粕。 新娘服饰很简单,一身红裙子,头上戴朵大红花。 国货鸭蛋粉上脸显白,抹得过厚就有点一言难尽了。刘小红长得胖,天热容易出汗,晕妆特别厉害。 等敬酒到林玉珠这一桌的时候,两人往那一站,颜值仿佛隔了一座珠穆朗玛峰。 “来来来,谢谢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