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办酒席,宋家一大家子从天不亮起来干活,忙活了一整天。 桌上十二道菜,道道油水十足,光是鸡就杀了八只。 席面越是大方,越能说明宋家对宋毅和林玉珠的重视程度。 难得吃一顿好酒好菜,来吃酒席的汉子们也不讲客套虚礼,红薯饭盛了一碗又一碗,桌面上的菜盘子连汤汁都不剩。 吃饱了饭不着急走,好酒喝完了,地上的筐子里还有谷烧酒呢。 行酒令这种从古代传下来的热场面的活动让整个堂屋都处于热热闹闹的状态。 菜碟汤盆撤了下去,女人和孩子们又忙活开了。 洗洗刷刷和聊天说笑的声音在后院水沟边也很热闹。 年纪较大的叔公们和不爱凑热闹的早早地回家了,还剩两桌年富力强的汉子势有决战到天亮的架势。 林玉珠把方淑慧送回去之后又回到宋家,看了一眼酒桌上行酒令的两个汉子。 宋二哥站起身来,一脚踩在凳子上,身体随着手上的动作前倾,脸红脖子粗吆喝得跟吵架一样,眼角眉梢挂着兴奋的笑容。 旁边其他汉子一边喝酒一边笑嘻嘻地看热闹起哄。 另一桌虽然坐在凳子上,气势却不输隔壁那桌。宋毅和几个发小,一人一根筷子,两两对阵玩棒子老虎鸡。 林玉珠头疼地看了一眼这桌输酒的速度和宋毅看似正常肤色的后颈,不用怀疑,准要喝醉。 现在倒管不了那么多,后院还有一堆活呢,她现在也算半个宋家的人,总不能光吃不干活,把活全甩给别人。 圆月高挂,檐下窗台边点了几盏煤油灯,昏黄灯光静静照亮了那一群蹲在地上忙碌的身影们。 宋二嫂拿着刷子卖力地刷簸箕,见林玉珠走过来,笑呵呵地摆手,“哎呀,你就别沾手了,等嫁进来有你干活的时候。” “是呀,你就在堂屋坐一会,一会老六还得你劝回房里睡觉。”宋华英甩甩手上的水在衣服上擦了擦,笑容满面起身拉着她往堂屋走。 “那边都在喝酒,我闲着也是闲着,干点活也是应该的。” “活多活少也没有让你干活的道理呐~让娘知道要骂我们的嘞~” 宋华英牢牢牵着她走到宋毅那桌,把她按坐在宋毅旁边,“听话,在这看看热闹就行。” “哎哟!嫂子,来来来,玩不!”何金生已经喝得黑红黑红的,咧着大大的笑容递过去一根筷子。 “不不不,我不会喝酒,你们玩。”林玉珠摆手,看宋华英走了,也没办法,只好坐着了。 “那有什么,六哥能喝,你输了六哥帮你喝!”宋家明的堂哥宋启新眉飞色舞站起身,把宋毅的酒碗推到她面前。 喝到兴头上的七八个小伙子纷纷起哄,林玉珠招架不住,桌下的手偷偷揪宋毅的衣角。 干燥的大手悄悄把她的手包在掌心里,大拇指轻轻地摩挲她的手心。 “她不会玩,别闹她,我们玩我们的。”宋毅端起碗一口气喝完碗里的米酒以示诚意。 “一碗可不行。”宋启新啧啧出声,一边倒酒冲其他人飞眼,“长见识了吧,别看六哥平时凶得很,疼起女人来,连我们看了都牙酸。” “啧,就你话多。”宋毅瞪了他一眼,“你们想怎样。” “老规矩喽~”何金生冲桌上的大酒壶努努嘴,“你今天给兄弟们打一圈桩,等你结婚那天,我们保证让你下了酒桌还能陪嫂子,好吧?” 新郎官在婚宴上每桌都要敬酒,要是没有伴郎团挡酒,基本都是抬着送回新房的。 打一圈桩,就是一人敬他一碗,他再回敬一碗。 何金生话说得委婉,意思很耐人寻味,林玉珠的脸慢慢镀上嫣红。 她一点也不想听这些老司机继续这个话题.... 宋毅端起碗碰了一下何金生的碗,挑了一下眉毛,平淡的语气说了一句信息量炸翻全场的话,“你跟夏明珍的事,早点办吧。” “嚯~” “金生,你这…你爹娘能同意么?” “欸?我就说金生老往大队跑什么呢!原来是去给夏卫生员献殷勤去了啊?” “嘶…没想到到啊…嗐,夏卫生员也是个好同志,就…那个…嗐…” 林玉珠没料到随便一坐还能吃上瓜,瞟了一眼脸色更红、眼神飘忽的何金生,有些替他担忧。 夏明珍也算是红星桥的一个名人,从外省下乡到这里的知青,已经待五年了。 人长得小小只,来的时候嫩得能掐出水,一点活也干不了,多晒一会太阳就能晕过去。 大队长和生产队长很头疼,农活干不了,说又说不得,一说就哭。 最后实在没招了,只能把她安排进医疗站做卫生员。 之前大队有个祖上行医的赤脚医生,是个年轻的俊小伙,待人接物耐心细致,哄小孩有一手。 兜里经常放几颗糖,遇到哭天抢地不肯打针的小孩,把人哄好了还给颗糖吃。 以至于好些小孩为了那块糖,不怕疼也要摆出要死要活在地上撒泼打滚的架势。 小孩都能哄得眉开眼笑,爱哭的小姑娘哪能扛得住,年初来,年底就摆酒扯证。 小两口过得蜜里调油,天天一起工作,第二年冬天就迎来了一个新生命。 只是有的时候,谁也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 赤脚医生有时也得出外诊,遇上山体滑坡,山石把他的头砸了一个窟窿,送到县医院的时候已经回天乏术。 夏明珍成了寡妇,带着孩子在医疗站工作。 婆家人劝过她,人还年轻,要是有合适的就改嫁,别熬日子。 但只要提起这事,她就抱着孩子哭。 林玉珠虽然不知道何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