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修本来还在埋头背书,听见王元白的话抬起头来,道:“我爹也是。他这几日都忙,昨夜直接没回来了。可怜我通过县试的彩头都还没拿到。”
谢斌幽幽叹气,“你们好歹平日里还能看见父亲。”
容岚眼见着谢斌垂着眉,情绪低落下来,暗道:到底都只是十几岁的孩子,放在现代还在上初中呢,总是免不了思念家人的。
容岚放下手,单手拍着谢斌肩膀,安慰道:“谢校尉身兼要职,戍守边关,回来一趟确实是不容易,但是总会有太平的一日,你们总会团聚的。”
谢斌知道这是在宽慰自己呢,以史书记载的来说,天下大乱才是常态,却也耸了耸鼻头压下思念,笑道:“无事了,多谢景之。”
李夫子正坐在前面,批改学生们交上去的策论,让学生们自己温习功课。
容岚等人说话时都压低了声音,试图混在一众背书声中。
但还是没能逃过李夫子的耳朵。
李夫子咳了一声,沉声道:“好生温习,不要说闲话。”
杨修立马正襟危坐,开始背书:“春王正月,鼷鼠食郊牛角。改卜牛,鼷鼠又食其角,乃免牛。”1
只是李夫子又道:“杨修,过来。”
杨修苦着脸,放下书站起身子走到李夫子身边。
容岚抿唇忍住笑意,低头继续温书,只听见李夫子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约莫就是说杨修的策论“立意不够深刻”、“行文太过浅显”等等。
王元白趁着李夫子在教导杨修,微微偏头道:“景之,我昨日还奇怪,你怎么还来私塾与我们一同上学。今日才得到消息,如今县试案首也要参加府试,你也是够惨了。”
容岚道:“我听父亲提过,朝廷变革常有。”
容岚摇了摇头,“只是没料到这次变革到了科举制度上。”
两人谈论着,杨修已经拿着自己的策论回来了,上面满是朱笔勾画的痕迹。
杨修的眼眶都有些泛红,可见是李夫子一针见血,说教起来也没留情面,杨修这样跳脱的性子都有些受不住了。
他走回来时,眼神一直落在容岚身上,容岚心中冒出不好的预感。
果然杨修坐下后,对着容岚道:“李夫子让我唤你过去。”
容岚起身,站到了李夫子身边,微微弯下腰。
自古便有学生“俯身倾耳以请”,也一直流传到至今,以示对老师的尊重。
李夫子的浓眉下的一双眼睛一直看着容岚的策论,手握朱笔半响没动,
又过了好一会儿,李夫子在纸张的右上角处,提了一个“善”字。
李夫子道:“你的策论有些许新颖之处,我未曾传授过,许是你的父亲容相,亲自教导过你。”
容城是当年状元,位至宰相五年,对朝政有独特见解,并教诲给儿子也是情理之中。
只是容城公务繁忙,与家中的两个儿子都算不得多亲近,不曾与他们谈论过朝政中的事情。
容岚策论里面写的一些点子,大多是在大学里面上思政课时记住的东西,平日也爱看一些史书,所以在写这篇策论时,这些见闻自然就跃然纸上了。
只是此事不足为外人道也,李夫子既然为容岚找好了由头,容岚便点头道:“是的。”
李夫子点头,“只是你记住,容相在朝中行事都受桎梏所牵制,又何况是还未入朝为官的仕子?”
李夫子言语间颇有些语重心长的味道,“我能看出你行文时的权衡,语句绚丽而委婉。但是娇生惯养的贵人,即使是衣服里面多了根线头,都能刺着他们,何况是绵力藏针呢?”
容岚行礼作辑,“学生明白了,谢夫子指教。”
容岚回到座位上,一边看书,一边在沉思中捋清楚了李夫子的话。
容岚本以为将忠言好好加工一下,就不再是逆耳的了。
可是忽略了朝廷中不少人都是固守自己利益,不会为所谓苍生而让步,也不允许提出这样建议的人出现,这里可不是那个人人都可以向总理谏言的现代了。
毕竟枪打出头鸟。
科举果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待李夫子将每个学生的策论都指导了一番,一个上午便过去了。
中午有一个时辰的休息时间,王家私塾会给学子送来饭菜。
杨修等人吃饱后有些犯困,恰好私塾周围种了不少大树,风吹过树间,再吹到私塾里的时候,就是清凉的,让人的睡意更加强烈。
容岚没什么睡意,坐在一块人少的墙角,低头思索着,若是府试上真遇到这类考题,按照夫子的嘱咐,怎么能写出过关的策论。
待琢磨得差不多了,再次抬起头来时,私塾里面已经睡倒一大片,只剩几人拿着书在看。
在一群睡着了的人中间,很难不被感染,只是容岚在外面睡觉很难睡安稳。
容岚轻轻推开门,走了出去,站在一棵树下纳凉,竟然已经听到两声知了的叫唤声了。
一旁走过来一个人,容岚先是余光瞧见了他,只觉得这人的身架比其他学子大一些。
果然转头一看,是白昊苍,王家私塾里面最大的童生了。
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