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千八百九十一、八千八百九十二……”
系统的计数声是此刻游丹庭此刻唯一能听见的声音。
已经到最后了。她想让系统别念了,可身上心里都提不起来哪怕一丁点力气,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雨是不是还在下,风是不是还在刮。
劫雷有落到她身上么?为何疼痛不增不减?她艰难地睁开眼睛,覆过身体的海水时碧时红,碎为尘芥的原身混合着银尘,被潮水带着卷成海中漩涡。
她时醒时梦,上一秒刚刚要睡过去,下一秒就被漩涡冲过伤口时的疼痛刺得稍稍清醒。
每每清醒过来,她都会庆幸。庆幸还有系统计数、计时,那规律增长的数值告诉她,这一难终会结束的,她没有在做梦。
系统的虚影立在海面上,原来从水中看水面与从水面看水中是一样的,都是那么虚幻摇曳。
游丹庭右手微微一动,海水中流转着的银尘碧土应召而来,花瓣一般聚合着将她托出海面。
暴雨已化为飘飘细雨,蛛丝轻纱一般迎面拂来,劫云也已淡得快看不出来了,薄薄地蒙在天上,酝酿着最后一道劫雷。
系统站在她身侧,依旧是她的容貌身姿,完好无损,神态安和。它温柔地看着她从海中浮上来:“还好么?快结束了。”
游丹庭没有力气回答它,嗓子里灌满了积血,实在也说不出话来。
只是一时之痛,捱过去就好了。
她听见系统念出最后一声:“九千。”
游丹庭半合双眼,忽觉身体无比轻盈,还没来得及感受最后一道天劫带来的疼痛,眼前便拂过一道金光,四肢百骸泛起酸痒之意。是她那被劈没了的功德屏障又回来了。
面上滚过灼热,游丹庭心下一怔,暗暗疑惑,难道我此时竟然哭了?睁开眼睛,原来是一道明亮天光破开云层,很巧地落在了她身上。
“这会儿是正午呢。”系统说。
原来如此。暖融融的阳光落在身上,功德金光之下,所有的伤口都在飞速愈合。
那阳光照耀的范围越来越大,渐渐从她身上挪到被银尘碧土覆盖的漩涡之外,照到海上洁净而明亮,碧红海面风暴渐歇漩涡渐静,眨眼间,海面已粼粼得像一小片世外湖泊。若有海船此时闯入,只怕船上之人也会疑惑——不知是天上在发光,还是海面在发光?
游丹庭想了一会儿,哑声道:“……天气真好。”
东岸的海滩上,众修士聚集在一起,从这里是看不到海上的大风暴的,聚在这里,只算是聊表关切。
其实已有两年不见游丹庭了,谁能想到幻境一破就是渡劫呢?都以为还有再见之期的。
贺东仪、秦月净和李悉避开众修士,独在若休涯上。他们是前辈,同小辈们站在一起,不免使人紧张,索性就独立出来了。
秦月净道:“我听秀麟说,金契将他赢来的混元丹给丹庭了。”她扫了眼下方海滩:“金契怎么不在?”
李悉对此知道一点:“他那半身兄弟不好融合,虽勉强成了一体……总之不好办啊。”
秦月净问:“你家徒儿呢?”
李悉一怔,贺东仪接过话来:“你家徒儿呢?”
韦荔环和顾秀麟却都不在。
秦月净道:“她不肯来,说害怕。不知道为什么。”
贺东仪笑道:“荔环也说害怕。也不知道为什么。”
秦月净淡淡一哂,李悉看她俩似有不睦之意,连忙打岔:“其实,贫道也有一丸丹药欲赠给妖尊,不料事发突然,竟送不出去了。”
他将那丸药取出,秦贺两人一看,却是味治沉疴旧疾的狠药。两人都皱起眉来,贺东仪问:“她什么时候受了这么重的伤?”
秦月净道:“这一路来我看她灵气充沛法力强劲,不似有伤在身。难道是之前冷弦烧山……”
李悉摆手:“却不是为此。当年妖尊奉师命寻魔修傅驭,正是与上尊你那一战中……”他忽觉自己失言,立刻收回丸药:“这也只是先师的一点推测,当不得真。”
秦月净却是个不能被敷衍过去的人,立刻道:“李悉,你我也是朋友,你给我句实话,到底是推测还是事实,若是事实,我怎么也要将这药送过去。”
贺东仪淡淡道:“她心里有数,不会有事。”
李悉跟着点头,秦月净只得自己烦闷,正在尽力回忆往事时,忽的李悉又出声了:“噢,他也来了。”
谁?秦月净朝下一看,还没找到目标,贺东仪已接过话:“他没走过。”
李悉讶然:“原来宫主也认识他?”
秦月净满头问号:“谁?”贺东仪朝下一指:“坐那儿真有点可怜,我看他好一会儿了,不知他是怎么了。”
李悉古怪地沉默片刻,再一开口,语气更古怪了:“确实可怜。上尊还是少……还是修身养性得好。”
怎么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