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卿感觉自己忽然晕了一下。
他定了定神,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莫名看了一眼夜空。方才星空有这样暗吗?疑惑从他脑海中一闪而过。
他捏紧了刀,一路走过来,刀上鲜血已被沙漠中干燥的夜风吹得几近干涸,血液洒附在虎口上,微微的黏。
瑞卿迈进妹妹居住的宫室,门窗紧紧地关着,不见一丝光,他以为瑞华又和瑞陵去花园里散步了,仔细一听,却听到室内有平静缓和的呼吸。
原来瑞华已经睡着了。不知瑞陵去哪儿?
瑞卿推门而入,悄声走到床榻边。
长长的纱帐一直垂到地面,帐中的人向里侧睡着,手腕柔软地垂在一边。瑞卿提起刀来,看也不看,狠狠地斩了下去。
血溅到帐上,瑞卿忽然觉得脖子一疼,抬手一摸,竟是满手鲜血!
温暖新鲜的血液顺着皮肤流进袖子里去,与旧的干涸的血痕覆盖在一起,瑞卿忽然发现他正躺在纱帐里,月光被紧闭的门窗关在外面,手上的血液,喷了满帐子的血液,在黑暗中竟然浓得像墨。
他整个人一激灵,抬眼看去,银亮长刀刚好刺破床帐,锋刃如冰。他想抬手挡住,却发现身体好像陷入沉睡一般,半分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刀向脖颈斩来。
疼痛就如预想一般剧烈,脖子又热又凉,他逐渐失去了辨别色彩的能力,只看见帐子是白的,从血管飞射而出的鲜血是黑的。黑色的血冲出了白色的帐子,落到床榻前的凶手身上。
那握着刀的华发老翁却冷漠地看着,然后慢慢地拖走刀刃,钢铁划过被斩断的颈骨,发出尖锐凄厉的嘶叫。
感官随着流失的血液逐渐淡去,就在瑞卿以为自己就要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去,忽然之间,他感觉手脚又能动弹了。
瑞卿猛地睁开眼睛,他还站在床帐前,帐中的瑞华依旧陷在睡梦中。刚才发生的一切就像是幻觉一般。
瑞卿再次提起长刀。
又死了一次之后,他不敢置信地摸了摸脸颊,鲜血落在上面的温热感觉还未消失。
是幻术!他沉声道:“谁!”
等了片刻,却没听到该有的回答。
游丹庭斜坐在房梁上,看着瑞卿发了疯的在房间里胡乱寻找。也不知他怎么想的,忽然就把视线集回了被刺得乱七八糟的空荡床榻。
于是他又死了一次。
这个人好像要崩溃了。游丹庭决定游戏先暂停一下。
一个响指解开幻术之后,瑞卿终于发现了她的存在。可这一次他竟然没敢提起刀来。
“不好玩儿么?”游丹庭笑着问,“我听小福说,你隔三差五就要这么玩儿一次呢。我还以为就算你一个人玩儿,也能很开心呢。”
谁杀自己会开心?谁被自己杀会开心?
瑞卿立刻扔掉佩刀,结起手印。等了片刻后,他发现什么都没发生,立刻又结了一次。
如此三次过后,他终于明白了:“还是幻境。”
游丹庭点头,笑眯眯地道:“果然,你是分身。”
瑞卿盯着她:“你想要什么?”
“我什么都不想要,不过路过,就想折腾折腾你罢了。”
瑞卿道:“你是为人抱不平来了。”
游丹庭道:“怎么样,砍人和被砍都体验过了,哪个更好玩?”
瑞卿面颊微抽,大概想起了方才连续死了三次的惨痛经历。
“不回答啊,看来是没感受清楚,可能多来几次就好了。”她笑盈盈地抬起手,拇指扣住中指,正要打出那清脆一声,瑞卿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游丹庭轻笑:“我不缺人跪,也不喜人跪。与其做这些无用功,不如先回答我的问题。”
膝盖弯弯而已,算什么东西,算什么牺牲。
瑞卿沉默片刻,又站了起来。
“阁下想问什么?”
“很简单。你的本体在哪儿?”
他又沉默了。迫于无奈,游丹庭只好洗掉他的记忆再施了一个幻术,每回瑞卿都坚持不过三轮就开始发疯,然后游丹庭就解开幻术,新旧记忆叠在一起,瑞卿竟然还是不肯说。
那就只好继续了。
三轮又三轮,三轮再三轮。游丹庭看着他一次次地选择杀死小福杀死瑞华,也就一次次地杀死了自己,她心想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瑞卿流的血大概能灌满整个屋子了。
她对系统说:“幻术真好用。”
系统:“确实好用。”
活得久了,见的人多了,知道的糟心事也跟着滚雪团。有时候,真的很难不想把一个人千刀万剐。
每当这种时候,幻术就很好用了。在幻术里,无论怎么对待另一个人,出来之后,一切归零。
游丹庭隐约明白自己的底线已经变成了虚线的形式,不过,幻术,毕竟是假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