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盖地的嘶吼声在他身边响起,随后逐渐扩散,四面八方,簇拥而来。
黑暗中他看到恶鬼眼瞳中透露的红色、绿色、蓝色不同的寒光。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里他几乎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盲目地挥剑,然后剑气触碰到的恶鬼化作黑烟散开,又再一次聚集。
无法抵挡,无法消失,无法战胜。
盛知临捂住胸口,低低咳了一声。
脚下忽然出现一道熟悉的白色光晕,可他到底也没那么厉害,此刻早已自顾无暇,甚至来不及转身去看脚下到底发生了什么,离魂剑光芒暂失的那一瞬间,几个恶鬼向他扑过来,盛知临险险避开,就听到一声震耳欲聋的嘶吼声在他头顶炸开。
那一瞬间他的血都冷了下来。身后却突然大亮,手臂被一只手拉住,下一秒就直直坠落,在落到地面上之前,面前的人一旋身,在带着他掉入漩涡之前,他看到一串几乎铺天盖地的火花从阵心窜出。
“式微?”
黑暗中式微的声音很低弱:“别说话。”
他听得见她的呼吸声,似乎有些微微的急促。
“阵我没开成。”
温遥拼命压抑着自己的呼吸声:“你……你怎么样。”
“我还好。”盛知临回答道,“你怎么过来的?”
“我没破阵。”
“我强行去了阵心,过了同诛阵。”她声音颤抖得不行,“但我当时没剩多少灵力了,盛知临。”
盛知临心里一沉:“我知道。”
“看你这样子,实在不太好。”他斟酌着说道。
“不止,”黑暗中她扶着地面,坐起来,随后递过去一团比之前微弱的多的鬼火,“盛知临,所以我炸阵了。”
电光石火之间,盛知临终于想起刚才最后看到的那一串极美的火花究竟意味着什么。
阵法既开,就再难闭合。倘若开阵人自身之力无法供给阵法,只能任凭阵法失败,灵力耗尽,或者选择炸阵。
炸阵是唯一的让阵法发挥原效的办法,与此同时,开阵之人也要遭受数十倍的反噬。
在对这些阵法的学习中,炸阵是最大的禁忌,连炸阵的咒语,都比开阵要复杂得多,他从没记住过。
他听见式微微不可闻的□□声,于是借着那一点光亮看过去,不禁哑然。
“你……”
面前的人,半边身子已经被血水浸透,脸色苍白如一张白纸。连看向他的目光都微弱至极。
她双手撑着地面,身体微微起伏,发丝凌乱缠绕,落在一片污脏:“盛知临,我不该留那一魂三魄在外面的。”
可她也知道,就算在外面的鬼们发现了她有异常,她也没有那所谓的姐姐来强行打开鬼窟之门,救出他们。
只是多了那一魂三魄,或许她就能很快地打开阵法,至少不至于炸阵,继而落入这般狼狈之中。
血水滴答,从石块上落下。
这时盛知临总算知道了她口中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究竟意味着什么,那小小铃铛散发着的一丝银光始终缠绕在她身侧,会聚在她心口。
若是活人,这般伤势必是早已咽气。就算是鬼,受此重伤,也该灰飞烟灭。
可她就算气若游丝,命悬一线,仍旧不灭。
不生,不灭。
这铃铛究竟是何物?
温遥对上他的目光,喘了一口,血迹斑驳的手握住了腰间的铃铛。
遥星铃。
熠熠遥星,于她而言,是福报,也是厄运。
那诞生于遥遥开天之际的神器,始终寄存在每一代至灵体内,也成了至灵活下去的目的和意义。
受万千人觊觎的遥星铃,从她满月起就系在她身上,与她同魂相生,也让她永远困于这世间。
与此同时,暮影神宫中,邢易寒纤长的手指闭合了面前的书,敲了敲桌面,漫不经心地叹了口气。
“盛知临这孩子,我本想放他出去玩上几天,没想到……”
身边侍奉的小厮立刻端上一盆清水,邢易寒将双手覆进水中,随手抄起些水花。
他自言自语道:“既然用了朝影之力,那可就不能任由他胡来了。”
“殿下。”阶下候着的人低声问道,“要除了盛知临吗?”
“先别急。”
邢易寒笑道:“一个傀儡罢了,那孩子还不知道他那可怜的生来的力量是我故意留给他的呢,岙离啊,咱们还是先看看他能不能活下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