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藏区以后应该再也不会见到这么亮的星星了。
关经梵这么想着,就不再想继续往前走了。
他冲着卓饵的背影故技重施:“有蛇。”
不出所料,卓饵这次没上当。
但是聪明如关经梵,人性上的弱点不是到今天才学会悉数捕捉的。
于是他又喊:“真的有,咬到我了。”
在卓饵回头的一刹那,他站在星光的背后之处,张开双臂,向后倒去,一瞬失重。
轰然倒塌的影子使卓饵再一次忽略了真实性。
归根结底,关经梵与她出来,她理应对他负责的。
于是也顾不得他先前的劣性了,大步冲着他的方向跑去。
“咬到哪里了?腿?手?严重吗?”
然而当卓饵焦急地站到他身边的时候,关经梵迅速伸出离她近的那只手抓住她的脚腕,“抓到你了。”
“你根本没被咬到。”卓饵生气地说。
这会儿他倒是诚恳了,“对啊,没有。”
在卓饵挣脱开之前,关经梵松了手,“你想走就走。”
卓饵觉得自己那句话说早了。
相比之下,他才是真正的怪人。
不过当一阵风猝不及防打在脸上时,卓饵莫名升起一种想法,像他这样自在地躺下吹吹风好像也不赖。
卓饵用步子量了他左侧的距离,缓缓坐了下来,然后跟他视线的方向一起,定在远处的星群上。
一步之遥。
但这绝对不代表卓饵原谅了他谎称被蛇咬的事情。
正想开口,关经梵优哉游哉地打断:“嘘,静静看一会儿,好吗?”
语气温温柔柔的。
那时卓饵觉得少年身上充满了矛盾。
好像神明是他,魔王也是他。
说不清。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过了很久,关经梵才再次开口:“好了,你可以开始审判我了,不过在审判开始前我想先问个问题。”
他转身,面向卓饵的方向,由低到高看着她。
等她从高处的视线打来之后,轻声问:“你害怕蛇,如果我真的被咬了,你过来也只是徒增被蛇咬的人数而已。回头是做好了一起去死的准备吗?”
“就算这里会出现蛇,也是无毒的。”卓饵说。
关经梵追问:“这么肯定?”
卓饵:“嗯。”
关经梵嗤笑,“那刚刚怎么还会被我骗啊。”
卓饵没再继续将这个话题进行下去。
怎么说呢,仅仅半天的相处下来,关经梵这个人身上已经有数不尽的谜题了。
他好像不是这样的,又好像本就该是这样的。
也许世上最难懂的是将死之人。
思及此,卓饵不禁好奇:“你得了什么病?”
关经梵避而不谈,继续跟她聊着先前的话题:“其实你也不用觉得自己傻,人的身上总是有着良善面,而我恰好很会抓良善面出现的那一刻。”
“......”神经病。
卓饵总有一种,他看到的世界好像跟自己或者大部分人看到的都不一样的那种错觉。
“聊点开心的,我们做个交易。”关经梵枕着双手说,“如果我爸妈要去求神拜佛,你帮我阻拦一下,我保证在这里的时间里都不会再捉弄你了。”
“为什么?”卓饵的语气不怎么好。
这座城市向来不缺信仰。
关经梵巧妙地避开了她有所介意的地方,“你觉得那些没有信仰的人在什么时候才会把希望寄托在烧香磕头上呢?”
在最无助绝望的时候。
卓饵望着他的眼睛,却有着一望无垠的感觉。
那里面空洞极了,什么也没有,就像虚无的海。
而关经梵也在这时给出了她先前没回答的答案:“是罕见病,具体的他们不告诉我。也许一种,也许好几种,我猜不只一种吧。”
“哦。”本来该同情的,可是经历过他几次捉弄的卓饵此时却一点都同情不来,“有因才有果。”
关经梵“啧啧”了几声,“你又知道脾气是我的因还是果了?你才认识我多久。”
卓饵站起身,拍了拍身后沾到的泥土,“不知道。”
关经梵一点都不急着起来,仍躺在原处,“也许我比你想的更劣,也许我比你想的好一点,不要急着对我下定义嘛。”
“要回去了。”卓饵说。
关经梵提议:“再呆一会儿?”
卓饵蹙着眉望了一眼天空,“天色很晚了,你看不到吗。”
“看不到,很模糊。”
卓饵半信半疑,站在原地观察了半晌。
他的目光始终固定在她先前坐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