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穆文和胡铭雨的关系越来越好,每天叽叽喳喳,上课累了会趴在对方身上,被老师说过好几次。虽然和秦麒关系也不错,但是初中生都爱往外跑,男生女生的兴趣也不大重合,其实真正相处时间不多。
她们就这样波澜不惊地过了初一和初二到了初三上学期。
父亲给穆文买了个手机,说是方便联系她,但是过了10点就要上交。虽然来到了城里,但是穆文和父母的关系依然不亲近,特别是父亲,他一周才会回一次家,回来了也只是问她有没有犯什么错。其余时间和妈妈在一起,妈妈也和她不太亲近,她说是因为穆文的奶奶把她教坏了。其实真正的原因是,但凡穆文有什么不顺她心的地方,她就说,你等着吧,等着你爸回来打你。
爸爸打她的次数不多,但是下手很重。最令她后怕的一次,她太小,完全记不起原因,就记得是用铁制的衣架打的,全身都是淤青。那时还在老家,奶奶抱着她,四处向人展示她的伤痕,仿佛穆文的伤痕是她的战利品。奶奶说,你看吧,都怪她不听话,不听话就要挨打。
因此,妈妈每次这样威胁她,本来梗着脖子的她都会低头,说,我错了妈妈,不要告诉爸爸。妈妈哼一声,早这样不就好了。每当这时候,她在学校的那些体面尊严,被自己的母亲打碎,她低下了头。
奶奶来看她时说,你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你爸每周都回来看你。她宁愿爸爸不回来,每次他回来,她总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这个习惯她到后来也没能改掉。
其实班里的同学都有手机,但是她从不开口,她不敢。现在她有了一部手机,不敢开心得太明显,其实内心很雀跃,她在家也可以和胡铭雨联系了!
穆文的生日快到了,但是她没什么感觉,家里不会给她过生日,虽然爷爷奶奶爸爸妈妈都过。用奶奶的话来说,不要让穆文太得意了,我看她整天心不在焉!
生日那天早上,织毛衣的妈妈抬起头对她说,生日快乐啊,又长大了一岁,要懂事了。
穆文说,我知道了。吃完饭出门上学,换鞋时,还是叹了口气。
到学校,胡铭雨望着她傻笑。穆文把她的脑袋推开,说,发什么神经呢。
过段时间圣诞节,胡铭雨几天前开始搞这搞那,买这样那样的东西,说要早点做准备。
下午放学,胡铭雨不让她走,说要她陪着买东西。
穆文说,好吧,但是能太久哦。
胡铭雨说嗯嗯嗯,拉着她就走。两人到处逛,冬天白昼短,天色越来越暗。
回去晚了会被骂,穆文时不时看看手机,心急如焚,她害怕妈妈或爸爸的电话打过来,她必须回去了。
胡铭雨就是不让她走,穆文掰开她的手,飞快地说,胡铭雨我必须要回去了,真的。
胡铭雨不说话了,她的表情很委屈,她说,干什么嘛,我说你生日,我请你吃饭,给你个惊喜,你为什么非要走啊。
穆文说不出话,她觉得很茫然,眼泪突然就落下来了。怎么能不期待呢?期待有人为她的出生感到欣喜,期待着有人庆贺她的成长。她才不要被耳提面命的懂事,怎样才算懂事呢。
她明明都没有告诉胡铭雨自己的生日,她真的很想很想吃这顿饭。
于是她战战兢兢给妈妈打电话,令她意外的是,妈妈不咸不淡地说了句,去吃吧,早点回来。
那一刻,她几乎要原谅母亲对自己的忽视和威胁,几乎小心翼翼地捧住了来自同桌的善意。
两个人边吃边聊,穆文还记得那里暖黄的灯光,外面的行人匆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