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大早,顺天府衙役就登门了,此时贾政已经出门,由贾琏出面接待。
顺天府作为天子脚下的府衙,在勋贵遍地的京都还是很识趣的,与此同时,也很不好惹,想也知道,府尹非天子心腹、非长袖善舞者不能当。贾琏听闻是推官带着衙役上门,心里有些疑惑,他知府里虽然规矩不好,但大问题是没有的,顶多有刁奴仗着主子面子惹事,隔壁东府比他们招摇多了,也没见顺天府衙役上门啊。
怀着这种不解,换了衣服快快来到前院,几名衙役已由吴登新招呼,坐着喝茶吃点心,见着贾琏齐齐站起来。
“诸位大人,久等了,”贾琏笑呵呵拱手道。
此前吴登新早已介绍过府里链二爷的身份,众人都知这位以后是世袭二等将军的,现今身上也挂着个捐来的同知,推官便拱手客气道,“贾大人,此番冒昧叨扰贵府了,实在是事出有因。”接着,便把昨日府衙抓了一赌坊,牵出一批利子钱,其中一大头是府里下人来旺儿的事说了。
推官说得委婉,只道惯来有瞒着主家拿了钱去放贷的,得了利钱便自己收着,再把本钱偷偷换回去,来一出暗渡陈仓,旁的没多说。只是一听,贾琏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顿时气得眼冒金星,来旺儿向来不管钱,凤姐儿又是这么精明一个人,把钱看得准准的,怎么可能会犯这种错,只是顺天府衙役在,只好佯装不知,强忍着怒气应对。
“待会还请府里派人带我们去捉拿来旺一家,后日府尹升堂,也劳累贾大人出堂做个证,再无其他的。”推官说罢起身作了个长揖,以示谢意,正要离开时彷若想起什么道,“对了,这次还抓着一个和府里有些关系的赌客,叫赖尚荣的,听闻乃府里管家之子。”
赖尚荣?他怎么牵进去了?贾琏纳闷,赖大家的是一家子聪明人,赖嬷嬷更是人精,有时候他瞧着,在老祖宗面前说不定比他还管用些,养这个宝贝孙子据说是照着官宦人家的路子养的,心大着呢,万不可能纵着赌博。贾琏说不好心里什么感受,不过也顾不上了,自家后院都着火了,送走来人,示意吴新登别忘了意思意思,便怒气冲冲的往后院走去。
打年前,王熙凤偶感风寒,又强撑着料理完过年,身体便不大舒爽,这日请完安回来,连早餐都未用便躺下了,只让小丫头丰儿坐在门槛上玩石子,看着不叫人打扰。
贾琏气冲冲进来,直往房间闯去,丰儿见得吓的小小叫了一声,正在隔壁拿算盘对账的平儿连忙走了出来,见贾琏脸色难看,劝道,“二爷,不是前院来人了吗?怎气成这样,身体要紧,有什么过不去的。”
以往贾琏觉着平儿是个好的,愿意给她面子,今日才知主仆两人沆瀣一气,可见也不是如面上表现的老实,遂扬手一推,推的平儿一个趔趄,又劈头打了几下,指着她骂道,“你也不是个好的,我问你,你奶奶放利子钱的事,你知不知道?是不是帮着你奶奶作孽呢?没良心的下流货,我怎么就撞上你们俩煞星。”
凤姐放贷这事平儿也暗暗劝过,说未免损阴德,而且传出去多难听,只劝不通,少不得帮着遮掩,这会又急又气,还得装不知,“二爷,这是哪听来的风言风语,就打上门来,奶奶的嫁妆你不是不知,府里又管着中揆,说句不好听的,凭哪里下手不得,何苦去做那等丧良心的事?”
说着真感觉委屈了,低头默默拭泪,贾琏瞧她垂头散发的样子,知道她向来唯凤姐命令是从,这事断不是她的主意,冷哼一声道,“你也别委屈,是不是你心里清楚。”
里头王熙凤本就睡得浅,丰儿叫的时候便醒了,正竖起耳朵听呢,待听到平儿辩解,心里暗自点头。这丫头是向着自己的,她不担心,既然不是这边出岔子,那就是来旺儿那边出了纰漏,昨日一天没见着人,得弄清楚方好。现下自家那个发泄了一通,自己刚好出场震住他,问问清楚,想到这便理了理衣服双手拉开大门。
“嚷嚷什么呢?二爷,我仿佛听到利子钱,是哪个嚼舌根的乱攀扯,二爷听了就回来训我们,我们难道是傻的,天雷劈了脑子五鬼分尸的敢干这种事?”
一番赌咒叫骂,见贾琏仍半信半疑,便冷笑道,“做这种事也不怕生不出儿子,绝了后的货色,将来埋了都得拖出来鞭尸。”
儿子是两人的心头大患,午夜梦回没少惦念,这话一出,贾琏虽还有点怀疑,却不由得信了几分,气焰矮了些,“你也别唬我,顺天府衙役都上门了,说是抓了来旺儿,等拿了证据你就知道利害。”
来旺儿被抓了,王熙凤心陡然跳了一下,面上仍不动声色,“知道什么利害,来旺儿那个背主的,说是有宗生意,骗了我的钱原是做这种下流事,该他被抓住,真真青天大老爷有眼,平儿,去厨房吩咐置一席,就说我高兴今儿要庆贺一番,二爷也留下来喝几杯。”
贾琏细细瞧了瞧她脸色,见是真高兴,未免有些下不来台,觉着可能真是自己唐突了,便道,“不喝了,你们喝吧,我还得去打听打听是什么情况,你也别庆祝的这么早,哪怕不关你事,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