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午饭后,姜锦妍照常躺在床上歇晌。可这次不过将将睡了两刻钟,便被梦魇惊醒。
梦中,向来不离身的青鱼云雀不知去了何处,她孑然踽行在狭窄的山道上。忽然,左右高耸入云的巨树睁开死鱼似的大眼,直直瞪着她,射出叫人目眩的强光,一棵接着一棵排山倒海地朝着她打来。
姜锦妍惶惧地闭上眼睛,可巨树忽然又消失了。同时,脚下踩着的坚实土地一虚,她从半山腰跌落下去。
姜锦妍惊呼着坐起身,胸脯剧烈起伏着,鼻翼扇动出急促又粗重的呼吸。
颈项上的头颅加重了千斤似的,不住地旋转着,眼前红色的绿色的、发光的黯淡的、大的小的各类光点混杂成一团,在她眼里奔袭跳跃,耳边灌满了猛烈又嘈杂的心跳声。
不知过了多久,姜锦妍悠然喘过一口气,陌生的声音充斥在耳边:“夫人体虚受凉,又经了暴晒,气血阴阳亏虚,引致心悸。”
“敢问大夫,可有治疗温养之法?”是青鱼的声音。
“自是有的,我这便开个方子。”声音渐去渐远,过了片刻复又重新响起,交代着其他须得尽心留意的事项。
等送走了郎中,青鱼把方子交给云雀,让她着人抓药煎药,自个儿又回了内室,掀开轻纱床帘,不期然对上了姜锦妍的目光。
“我这是怎么了?”
青鱼嘴一瘪,眼珠登时冒出几泡眼泪来:“早上见您脸色不好,我便说要请郎中,您非不肯,硬是拖到现在,把我和云雀吓了一跳。”
姜锦妍摸了摸心口,惊悸的跳动已然褪去,除了精神还有些萎靡,倒和平常无甚区别。
她笑了笑,安慰道:“我这不是没事儿吗?”
“您还说!”青鱼恨铁不成钢似的跺了跺脚,“仗着老太太和老爷远在江南,您便这样轻慢自己的身子。若是,若是再这样,我便给老太太送了信去,叫她老人家好好管教您。”
“外祖母年纪大了,你可别为了这点小事惊动她。”
“那您就好好喝药养病!”
姜锦妍抬眼,却对上了自家丫鬟红彤彤的眼眶,仿佛若自己不答应,她便马上冲去书房书信通知老太太。
她无奈地闭眼,应了下来:“我听你的便是。”
看着青鱼破涕为笑的模样,姜锦妍摇了摇头。
被丫鬟逼着妥协的姑娘,她只怕是古今唯一一个了。可那又能怎么办,青鱼是个说到做到的性子,她是真怕青鱼一言不合写了信,外祖母看了信必定是要亲来长安看她的。
外祖母年纪大了,本该是颐养天年的年纪,姜锦妍可舍不得她为了自己的一点小事奔波劳累。
睡了一觉,姜锦妍的精神略好了些,可瞅着外头的日头,仍觉得头晕目眩,便也没打算出门,只窝在铺了凉席的榻上看书。
云雀端了黑糊糊的药来,老远便闻着刺鼻的味道。
可青鱼还在旁边虎视眈眈地盯着,姜锦妍没法,只好捏着鼻子一口闷了下去,又漱了漱口,含住一颗梅子。
药劲上来得快,姜锦妍的视线落在书页上,却只觉得上面的字都飘了起来。
明明每个字她都认识,组合起来却成了让她眼花缭乱、不明所以的天书。
她打了个哈欠,撑着脑袋睡了过去。
崔明珘提着一包药和一包糖来时,正遇到青鱼蹲在崔书华面前说话:“夫人喝了药睡下了,我陪华姐儿玩好不好?”
他脸色一变,比崔书华还要早地问出口:“嫂嫂怎么了?”
崔书华的问题被自家亲叔叔抢了,她半张开的嘴一卡,顿了半天才小脸皱成一团地问:“母亲喝了什么药,苦不苦?”
光是问出这话,她的口中就开始分泌苦涩的液体了,仿佛她自己也喝药了似的。
青鱼的目光绕过一大一小,将郎中说的话一一告知。
崔书华听不懂心悸是什么意思,只觉得很严重,下意识看向了自家五叔。
崔明珘沉吟片刻,说:“我能看看方子吗?”
青鱼一怔,狐疑地看他,还没问出口,崔书华率先解释道:“五叔医术可好了,青鱼姑姑你把方子给五叔看看吧。”
她这才知自己误会,羞赧着屈膝赔罪,快步回了内室把方子取了出来。
崔明珘略扫了一眼,和他上午诊断的结果如出一辙,这才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放下心。
“嫂嫂既歇下了,那我们便不去扰她。劳烦青鱼姑娘把东西收下,我带着华姐儿去玩就是。”
他把手里的两大包东西递过去,崔书华的鼻子灵巧地动了动,眼睛骤然一亮:“五叔你买了南街铺子的糖?”
崔明珘睨了小丫头一眼,扯着她的小手把她拽了出去:“你想吃下次再给你买。”
青鱼挠了挠头,把沉甸甸的两大包拎回正房。
姜锦妍在内屋歇息,云雀就守在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