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沉的天色下,一切事物都是灰蒙蒙得。
为了方便女眷下车,马车停在驿站门口不远处,方才侍卫解了缰绳,带着黑马去后院草厩进食,应当是避免马匹过度劳累至死,此时换了一匹枣红色的马来驾车。
而在马车不远处蹲着一个人,穿着土灰色棉衣,用深蓝色棉布裹着脑袋,额前几缕干枯杂乱的碎发在寒风中乱飞。
那人佝偻着身子,右臂弯中挎着一个竹篮,此时正蹲下身忙不迭地捡着散落在地的东西。
一边捡,一边用浓重的西北口音向雷昊致歉:
“冷风迷了小人的眼,没看清这马车不小心撞了上去,军爷饶了小人吧。”
云景怡定睛看去,地上滚落着大大小小几十个黑色的圆状物体,有些滚落在冰凉的沙地中,有些停在马车底,一时看不清是什么东西。
那人尤其宝贝这黑色东西,将远处的捡回来后,又跪在地上伸手去够马车底下的,双腿沾满了灰色的尘土。
雷昊原本离得稍远,正比对着四周方位查看地图,听到声响立即大步走了过来。
跌坐在地上的人见到一身铁甲,手持兵刃之人,一边揉着通红的眼睛向他求饶,一边慌张地拾起散落一地的东西。
雷昊神情肃然,刀一般的眸子将这人从上到下审视了一遍,见他捡干净地上的东西尽数放在篮子中,雷昊松开紧握刀鞘的右手,对那人道:
“站起身,站直,篮子放在脚旁边地上。”
那人吓得浑身颤抖,不敢有一丝迟疑只得照做,他将篮子放在脚边沙地上,尽量站直身子,双手拢起抄在袖筒中,心惊胆战地看着眼前身穿铁甲的军人。
雷昊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抬起宽大坚硬的手掌按在那人肩膀上,使劲捏了几下,又顺着他的臂膀向下滑,紧接着又将他身上穿着的棉衣里里外外检查了一番。
那人如同被提着线的木偶来回转了几圈,正当他以为军爷准备放过自己时,“噌!”一个利刃出鞘的声音划破凛冽的寒风!
锋利的刀刃闪过一丝寒光,穿过灰蒙蒙的天色映入云景怡的眸中!
“扑通”一声,穿着灰色棉衣的人跪在地上,朝雷昊不停的拱手作揖,口中苦苦哀求:
“军爷军爷,小人……小人真是不小心冲撞了您的马车,小人上有老下有小,您高抬贵手饶俺一命,求求您求求您!”
他跪在冰冷的沙地上朝雷昊不停的磕头,顷刻间,额头上沾满了尘土沙砾!
云景怡心中一惊,只是不小心撞到了车架而已,难道就要因此被夺去性命?
看那人的穿着像是穷苦的平民,听他方才所言家中尚有老人孩子,若是因此丧命,一家老小如何过活?
眼看雷昊的刀尖就要落到那人身上,她顾不得拢紧斗篷的领口,急忙高声制止:
“雷副将请停下!”
冷风迎面而来,她声音混在呼呼作响的风声里,转瞬间被吹到了脑后,她边高声喊着边朝马车的方向走去:
“不要杀人啊!”
刀尖悬在空中,寒风中的铁甲将军转过头看向来人,直到云景怡走到跟前,雷昊铁一般的面容上闪过一丝诧异,他扫了一眼跪在沙地上的人:
“本副将没有要杀他。”
他说完,锋利的刀尖挑开竹篮里面一层深蓝色的棉布,露出里面一个个黑色的圆形东西。
方才就是这些物什滚落在地,有些滚到了马车下面,使得那人趴在地上也要伸手够出来,此刻已经沾满了灰尘。
雷昊蹲下身,将篮子中的东西挨个检查了一番,确认无恙后朝那人挥了挥手,示意他赶快离开。
那人仿佛得了大赦,立即拎起篮子从地上站起身,顾不得拍掉身上的灰尘便要走,当他经过云景怡身边时,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他朝裹着月白色大氅的女子不停地弯腰,操着一口浓重的西北口音:
“多谢姑娘为俺求情,俺是穷苦人家,没有啥拿得出手的,只有这个软儿梨。”
那人说着便掀开篮子里的棉布,露出盖在下面的东西,云景怡这才看清那些是什么,竟然是一个个冻起来的梨子!
梨子已经变成了黑色,外面包着一层厚厚的冰壳,在这寒冷的天气里没有丝毫融化的迹象!
“这是俺们凉州的软儿梨,不是啥名贵的物件,原本想着官驿这里来往人多,想趁机卖点钱两回家给娃子做件棉衣。”
“这梨化了冻吃下去可以治咳嗽,我看姑娘相貌穿着定是富贵人家出身,若是姑娘不嫌弃,俺就给姑娘拿几个!”
云景怡看着篮子里的软儿梨,一时心生好奇,小时候曾在师伯与师傅往来的信件中听到过此物,据说入药还能治疗咳喘,但是因为地域和时节的限制,今天自己还是第一次见到此物!
那人未等云景怡答复便将几个梨子放在布中包起来,眼见推脱不掉,她只好从暗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