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中是一片残破荒芜的景象,四处是杂乱丛生的野草,碎裂的瓦砾零零散散地堆放在荒草丛中。
草丛及腰深,趁着月色粗略看去,落脚处的院落是整个宅子的前院,不远处便是方才紧锁着的宅门,宅门后有一处影壁,雨水冲刷多年,上面长满了一块块斑驳的苔藓,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模样了。
云景怡双眉微蹙,踩着脚下的杂草,沿着草丛中一条依稀可见的小路朝院中某一个角落走去。
“哎呀,好痛!”
刚刚走出不到三丈远的距离,脚下被一个坚硬的物体硌得生痛,那东西似乎有尖锐的角,令她有些猝不及防。
沈星煜伸手稳稳扶住她的手臂,一脸担忧:“是什么扎到了脚?我看看。”
她挪开右脚,荒草根部的泥土中露着一截碎裂的瓷器,一半掩埋在泥土中,一半露在外面。
云景怡弯下腰,从泥土中抠出半截瓷器,釉质的光芒已经不复存在,上面的花纹也异常暗淡,抹开沾在表面的泥土依稀可以分辨出当初的模样。
“有些奇怪。”她手指间掂着碎瓷举高了一些,借着月光细细看着,口中忍不住嘀咕了一声。
沈星煜眼神中闪过一丝异样,低声问:“哪里奇怪?”
她将瓷器反复颠倒查看了一遍,放在沈星煜掌心中,指着瓷器碎裂的边角细细道:
“你看,若是一盏瓷器正常碎裂,不会有这么多奇奇怪怪的棱角,这个裂瓷的边角处有被斧锤凿过的痕迹。”
“而且,这里是秋医师宅子的前院,若如同你所说,秋医师和那位女童八年前搬离此处,没有缘由要把瓷器用锤子砸碎埋起来。”
沈星煜默默听着,掌心中躺着那一块小小的碎瓷,仿佛有无数铁钩将他的五脏六腑勾起来,他稍稍呼吸一下,便痛彻心骨。
云景怡并没有发觉他异样的沉默,她蹲下来,拨开茂密的荒草丛,手指在干燥的泥土上仔细按压着,果然,不远处的土层下还有一个碎瓷,她稍稍用力把它从土中挖出来,像是发现了什么珍宝一般放在沈星煜掌心中:
“你看,这一块碎瓷也是如此,秋医师在搬离京城之时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才会将府中一些瓷器砸碎,掩埋在此处。”
她如同以前一样聪颖,能从细枝末节之中推敲出不同的地方。
见眼前人没有回答,云景怡看着院墙上繁茂的萝藦花藤蔓,方才在院外看得不甚清晰,现在发现,有些藤蔓的枝条已经是经年老枝。
萝藦花开在夜色之中,星星点点,宛如天上的星辰,云景怡走到院墙旁边抬手拂过:“萝藦花并不名贵,甚至在很多人眼中它是一种卑贱的植物,可是就是这样毫不起眼的的花草却可以全身入药。”
“师傅曾在南疆种了许多,想必那位云医师也是一位喜爱花花草草的医师,才会在府中种下这种植物。”
沈星煜握紧了手中的碎瓷,一手拉着她,沿着杂草中的小路朝一处圆形月门走去。
穿过月门,是一处更大的院落。
院子四四方方得,这里没有那么多荒草,脚下铺着整齐的青砖,院子北侧是一座正殿,残破的木门躺在地上,月光透过漏洞的窗棂照射过来,整个大殿显得尤其清冷。
殿内已经没有什么物件了,只有随着夜风四处摇曳的蛛网,被虫蚁啃食腐烂的木质架构,方才被人推开,发出咔吧咔吧的吱呀声响。
“还有一座后院,要不要去看看。”走出正殿,沈星煜一手握着云景怡柔软的小手,朝后院走去。
一股惊讶在云景怡心中油然而生,他竟然对这处府邸如此熟悉,方才他不是说此处是京城禁地吗?难道他曾多次潜入这处荒宅?
她心中正思索着,跨过几处院门,后院的情景映入她的眼帘。
后院的情景,竟然与沈星煜瀚星阁外的布置如此相像!
同样有一处小池塘,池塘边种着几棵桃树,围绕着池塘周围是许多红泥花盆,花盆中的花枝已经干枯了,此时分不清是什么绿植。
在院子正中的位置种着一棵分辨不清的树木,高大挺拔。
然而,这却是一棵枯木。
令云景怡吃惊的是,这棵枯木居然是一棵桫椤树,虽然整棵树已经干枯,树干上遍布着被火烧过的乌黑痕迹,但是云景怡依旧一眼便认出,这是与南疆师门山中所种的桫椤树,乃是同一种。
难道这位秋医师,也喜欢这种桫椤树?
怎会如此之巧?
见她一脸疑惑的神情,沈星煜一手轻轻按在树身上,仿佛想起了什么不愿回首的往事,声音沉沉:
“前些年,我曾深夜潜入此处,才发现这棵树已经枯了。”
他的手指扣着树干,指尖深深掐入:“这些年,我在北域军中领兵,就算回到京城也会有众多耳目盯着一举一动。”
“今日是中秋,前来祭拜一下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