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微的头埋的极低,鬓发散落,露出半截白皙柔软的脖颈,细细的手指蜷缩在掌心中,按在冰冷的地上,撑着自己摇摇欲坠的颤抖身子。
“奴婢……奴婢实在不知……”她的声音细若蚊蝇,配上这样一副娇小模样,还真的令人无法将下毒一事与她相关联。
然而沈星煜已经见惯了,在北域,他曾见过许多北戎的细作,在尚未揭穿身份之前,他们往往有一副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面孔。
这些细作被俘获后,有些择机殒命,有些无法忍受刑讯招供,更多的是受尽酷刑依旧咬死牙关。
某一年,在一个边疆小镇俘获了一名北戎女子细作,她自尽未成,带回军牢中受尽刑罚,依然一字未招。
最后,她整个人已经成了一种烂泥状的东西,挂在刑架上,奄奄一息。
原本负责审讯的列老头见这名细作实在问不出什么,前来回禀时,一脸的挫败,彼时沈星煜正在练武场检验兵卒,列老头上前附耳低声回禀,他默默听完,脸上不露神色,沉默了片刻后转身朝军牢的方向走去。
那名细作已经受尽了刑罚,全身衣衫被血浸透,气息逐渐微弱,他一手死死扣住她面目全非的脸颊,逼迫她看着自己:
“让你死得明白点,知道我们为什么能将你俘虏吗?”
“是你的上线卖了你!”
那名女子细作听到他的话,缓缓睁开昏闭着的双眼,一双被血浸染的暗沉眸子盯着他,她阴森森浅笑两声,用熟练的边疆俚语嘶哑道:
“果然是你,沈将军……愿你能……永保大靖……”
“若有一日……王的铁骑踏破……玉门关……你们……这些两脚羊……”
“卡吧”一声,她的话还未结束,声音戛然而止。
沈星煜右手掐住她的脖颈,手指死死扣住,整个手背青筋迸发,只是短短一瞬间,细作的脖颈断在他掌心中,失去了最后一丝气息。
他默不作声地盯着跪在身前的女子,她的相貌是常见的中原人,走在市集中亳不起眼,那日夜晚,她明知自己已经回府,仍然敢潜入瀚星阁外围,想必是有人胁迫她必须在此刻完成任务吧。
沈星煜垂了垂眼睑,玄色的靴子向前走了几步,从怀中掏出一个东西缓缓吊在她眼前。
“认得吗?”他的声音含着冰刃,似乎要将眼前的人穿刺而过。
月微战栗着抬起头,一个孩童的银色长命锁垂在她眼前,普通的银质,上面刻着几个小小的字——岁岁平安。
唯一令人眼前一亮的是,穿过长命锁的链子只是一条普通的珠链,在链子尾部坠着两颗小小的宝石珠子,虽然成色普通,但是一眼看过去便知,这两颗珠子至少要普通杂役半年的薪水。
“整个屋子里都是血,死不见尸。”
沈星煜的靴子尖前是她颤抖的指尖,她盯着那个银色的长命锁,脸上的神情逐渐瓦解。
“听说,何宝财的儿子年仅三岁。”
见她短暂沉默,沈星煜再度缓缓蹲下身,锋利如钩的眼神牢牢锁住眼前的人:“这个长命锁,是你买的吧?”
月微感觉自己的呼吸快停滞了,但是她的恐惧并非来自眼前人口中所说,她今日在接头处等了一天,原本以为只要自己恢复了自由之身,何宝财一家便再也不会以此要挟自己,没想到,他们连何宝财一家都灭了口。
方才听眼前人所讲,甚至何宝财一家死不见尸,难怪今日想要将自己灭口。
“还不说吗?”沈星煜的耐心快消耗完了,他有一百种一千种方法来对付眼前这个瘦瘦小小的人。
月微与他对视着,二人视线交汇在一起,眼前的人一脸狠厉,浑身上下似乎被一层利刃笼罩,整个暗室没有窗子,只燃着两盏白色的蜡烛。
除了眼前的人,她看不到其他任何东西。
除了他的声音,她听不到其他任何声响。
见她依旧沉默着,沈星煜再度站起身,他不紧不慢地将手中长命锁的珠链一点一点收回掌心中,月微的视线里,那一个小小的银锁逐渐升高,从视线中消失。
等到完全消失,那双玄色靴子向后退了一些,她听到一个冰冷刺骨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来人。”
他的声音刚落下,一声沉重的声响,身后暗室的门被人推开,月微听到几个整齐的脚步声走了进来,停在自己身后的位置。
她听到一个声音向眼前的人回禀:“将军。”
沈星煜把玩着手中那枚银色长命锁,惨白的烛光映亮银质,上面沾着殷红的血,顺着银锁蔓延到珠链接口的位置。
他的手指骨节分明,修长宛如玉石,此刻正轻轻抚着上面的血痕,冰冷的眼睛看着跪在地上的人。
正在摩挲的手指停了下来,月微整个人因恐惧而变得惨白,她看到立在桌边那人薄唇轻轻动了动,锋利的下颌映着烛光,缓缓吐出几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