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人看不清样貌,“前线逃回的难民情况如何?”
使者叹了口气,并未回答,只是缓缓摘下了风帽。
一张颇经风霜的脸,两鬓都已斑白,却双目炯炯,望着谢育生,神容复杂。
“宋将军?”谢育生‘唰’的站起,“你……”
当年含元殿一剑,靖明帝薨,羡王谢育生被老部下们劫出了京城,这一场动乱之后,朝廷上下亦是经历了一次大清洗,大半年轻将领一意追随羡王,反出朝廷,留下的那些,自然是是对皇帝忠心耿耿的,其中便包括这位宋安将军。
谢育生始终记得那时的宋安,还是小小江陵郡的太守,而彼时自己同部下率领的皆是战场上锤炼而来的精兵,原本以为攻克江陵十分简单,未想到便是这座小小城池,困住了大军足有五日,直到楚郊引兵从西北而来,方才破城。
宋安也因此名噪天下,守城虽败,却败而犹荣。
此次谢育生派人与他商谈,本并未抱多少希望,未想深夜,他竟有胆量亲至敌营。
“羡王开口便询问流民安危,宋安心中感佩。”宋安并不对他行礼,只冷冷道,“匈奴入关,兹事体大,不得已之下,宋安只能亲至此处,与羡王面谈。”
他一口一个‘羡王’,谢育生也不生气,只道:“如今北面情势如何?”
宋安深吸了一口,鬓发更是染白了一层,叹道:“惨绝人寰。”
谢育生面色一沉,双手无声捏成拳,“将军请细说。”
“我已问过数批流民,他们原籍为涿郡、上谷郡、渔阳郡等九郡,据他们所说,匈奴骑兵所到之处,无不被屠城掠夺……如今兵锋直指永宁,只怕明日午后便到。”
宋安微微闭上眼睛,能逃出的大多是富庶之户,家中养着马匹,那么更多的普通人家,只怕已经被灭户。
“此外,我还接到了朝廷的急令。”宋安唇角蓦然翻起冷笑,“命我打开城门,迎匈奴骑兵入城,共同剿灭叛逆。”
营账中沉默下来。
谢育生着实觉得这件事像是一个笑话,若是在前一日,有人告知他朝廷会引匈奴入关来剿灭自己,他必然觉得太过荒谬。
可如今这件事真正发生了。
明明是针锋相对的敌人,此刻一样的无话可说。
宋安沉默了许久,终于克制不住,仰头大笑,可笑声中却藏有难以消解的愤懑。
“将军准备怎么办?”谢育生静静看着他,问道。
“我靖康朝立朝百年,死于蛮夷刀下不计其数,年年以我中原女子、玉帛金银供奉匈奴,方才换回片刻和平,靖康朝受此屈辱已数十年,也素知匈奴人生性狡诈,无礼仪之教,入关之后又怎肯遵守约定?朝中太皇太后与杨相怎么如此昏庸!”宋安咬牙道,“我父兄皆是关外守将,死于匈奴人之手,宋安此生,为国为家为民,也绝不能放匈奴人入永宁关!”
谢育生眼神微微一亮,心中一块大石缓缓落下了。
宋安与他目光接触,不闪不避,昂然道:“羡王,情势如此,宋安为黎民苍生计,誓要剿灭匈奴贼寇,换我中原平安,你须知,并非是我惧你,不敢与你一战!”
谢育生绕至案桌前,低声道:“将军大义。”
“朝廷昏庸无道,宋安愿……”他顿了顿,咬牙跪下道,“宋安愿请上将军入永宁城,剿灭匈奴!”
夜风吹得烛火明灭不定,谢育生自上而下看着宋安坚毅的眉眼,伸手将他扶起,旋即传令:“关羡军何在?”
传令兵小跑而去,营地上方命令渐次传远……
“全军上马,即刻进城。”
夜色之中,关羡骑兵们翻身上马,动作整齐划一,马蹄声清脆如同雨落。
红秀看着城池的吊桥开始落下,却难掩忧虑。
“上将军,你真的信宋安么?万一这是个陷阱,他骗我们进城,再来个瓮中捉鳖……”
“红秀,我出征匈奴的时候,你尚未跟着我吧?”谢育生打断了他的话,语气甚是平淡。
“是。”
“你也未到过我朝与匈奴边界之地吧?”
“是。”
年轻的上将军神色平静,“你若去过那里,当可知道,但凡匈奴人扫荡而过之地,妻女凌虐,男子枭首,野坟幢幢,血腥之气一年不尽,那种恐惧是做不了假的。”
红秀注意到军营后边那几个平民,在宋安来此之间,只怕上将军已经亲自审问过了,目光重新落在这个神容宁静的年轻男人身上,红秀脸上多了一丝敬佩。
上将军心思如此缜密周全,可见他能在逆境中重起而居高位,确有旁人所不能及。
“宋安已将兵符给我,他在城内的人马,便归你统制。”谢育生在暗夜中凝望着此刻看来安静的城池,伸手唤了云迹,“带上你的人,去北门候着。”
云迹的身影尚还在望,宋安快马赶来,气喘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