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他唇角无声牵动起来,只是那丝笑像是虚无的,匿藏着无穷无尽的寒。
“秦怀璧,和当年一样,你还是辜负我。”他淡淡的开口,手中长枪往前送了半寸,稳稳抵着她的胸口,刺破第一层衣料。
秦怀璧一动不动,仿佛听不懂他的这句话。
他左手一动,一团物什抛向眼前闭目待死的少女。
秦怀璧伸手接过了,展开的刹那,最后一丝血色褪去了,霎那间苍白如纸。
是韩宗送来的密信,上边言明,自立为侯是“迫不得已”,但也不会伤害小滇侯的性命。
他收到之时,她已经逃走。
谢育生看着她惶然间抬起的目光、情急之下被咬破的唇,冷冷笑了笑:“秦怀璧,你还是不信我,可我谢育生,何曾背信于你?”
或许,真的是天意如此吧。
世事就是这样的,拧着力往那里走,可偏偏,那是条岔道。
她竭尽全力,走到此处,就此算了吧。
秦怀璧慢慢闭上了眼睛,用低得难以辨识的声音道:“是我始终不敢信你。”
谢育生看着面如死灰的少女,那柄枪还稳稳端在手中,却忽然察觉到一股柔软的压迫之力。
竟是秦怀璧自己狠狠向枪口撞去。
轻柔的嗤声。
她的胸膛即将被穿透。
那一个瞬间,无数个念头如同蔓草般疯狂在谢育生心中生长起。
那个最冷静自持的声音在告诉他,她这样死了,会很好,往后的深夜,不会有突如其来的心悸,不会有胸腔中尚未散尽的郁愤,不会有从来不曾得到无力……
从此,他只想要北定江山,还这个四分五裂的天下一个太平盛世……
这是他欠这个天下的,却也是替她还的。
可所有的理智都抵不过下意识的反应,她可以死,但是绝不许她用自己选择的方式死!
谢育生猛然惊醒过来,将长枪用力往后一撤,上前一步接住她倒下的身子,用力擒住她的脸颊,咬牙切齿:“秦怀璧,你允诺过我什么?何时能够定自己的生死了?”
他毫不顾忌的扯开她胸口的衣衫,幸而枪尖只刺进半寸模样,只破了皮肉,他随手将一个瓷瓶扔在秦怀璧身上:“擦上药。”
瓷瓶从身上滚落到地上,秦怀璧并不捡起来,只是掩好胸口,站在谢育生面前:“你为何不杀我?谢育生,我已准备好了。”
他抿唇不言,阴翳满布,眸色黑沉。
她的笑容苍白,却很甜美,仿佛还在循循善诱:“留着我还有什么用处?谢育生,你……杀了我吧。”
谢育生转过了眼神,漠然道:“你手中的星窗呢?”
“你……”秦怀璧下意识看了那死去的族人,许是因为恐惧,声音微哑,“你怎会知道……”
“你当真以为,这三年时间,我只当你死了?只当盱眙孱弱无人么?”谢育生一手轻轻抚上她的脖颈,微凉的手指慢慢卡紧,“你要死,我拦不住你……可我会将星窗中每一人,拉着去给你陪葬,这黄泉路,你也走得不那么寂寞。”
话音未落,并不见他手中如何动作,可他手中的长枪却直直刺入那名已经死去的女子胸口,再一次狠狠贯穿……那具早就没了知觉的身体,在这样的巨力之下,一蓬鲜血汹涌而出,还带着温热,溅在秦怀璧脸上。
“住手……”
秦怀璧被他卡着脖子,动弹不得,眼泪混杂着鲜血,一滴滴滚落下来,落在谢育生的手背,柔软而灼热,他就这么怔了怔,松开了手。
秦怀璧后退了两步,她知道自己不该在他面前示弱。
可是,阿爹,大哥,阿嫂……你们看到了么?我想软弱一回的时候,我想死的时候,却还是不行啊……
仓皇之间,她无法像往常那样克己自持,抽噎着转过身,像是个孩子一般蹲下,用力抱住了自己双膝。
这个徒劳而虚幻的怀抱,令她想起那时阿嫂抱着自己,自己又抱着阿窦……
她无声的咬住唇,眼泪滚落下来,仿佛永远也流不尽似的。
若是流尽了泪,身上的血也一并流尽,或许便能见到你们了呢。
秦怀璧爬到那死去的族人身边,极缓极缓的伸出手,合上了她尚未闭上的眼睛,然后扶着那杆枪,用力的拔起来。
她的身体又是抽动一下,姿势僵直,再也不会动了。
秦怀璧捧着那杆枪,复又膝行向前,跪在谢育生脚边。
他唇角噙着冷笑,看着她一举一动,淡淡道:“哭够了?”
拔出那杆枪时,她已不再哭。
秦怀璧蓦然回望他,眼神重新变得清晰而坚定,只是声音中透着那么一丝茫然:“你看,每次我想放弃的时候……你们,你们都逼着我往前走。”她闭了闭眼睛,轻笑,“我只能这样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