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鸳谱(1 / 2)

一大早杨仪就被人簇拥着坐上莲花轿撵,手捧玉净瓶掐印,面露端庄离开寺庙。

到了船上,两岸沿河尽是欢喜的百姓。

眼前景色缓缓移动,杨仪知道那是船动了。她按主持教的东西,用沾了水的柳枝向四周轻轻甩出,顿时一阵欢呼。

好像也不是难事,如果能让人感觉到快乐,哪怕是虚假的,又有何妨呢?

杨仪想着,边执行任务边观察四周。

马文才半夜被马府人叫走,也不知能不能在她结束前赶上。

杨仪心里焦急,又怕马文才再被他爹惩罚,又怕他自闭没人管他,忽然微微惊悚地睁大眼睛。

就见岸上,山长、师母、王兰王蕙也吃惊地看着她,而另一边,祝英台、梁山伯、荀巨伯还有其他凑热闹的学子也都呆若木鸡地瞪着眼珠子。

卧艹!

他们怎么来了!

杨仪心里慌乱,面上不露声色,船经过他们时一边甩一次杨柳枝,看他们又怒又笑,忽然也觉得被人发现不是什么大事了。

杨仪笑了起来,百姓一见她笑,都开始欢呼,感慨观音慈悲。

船过路段不长,很快就到了终点,想见的人还是没来。

再被人请上轿撵,杨仪支膝而坐,目视前方,很快就回到庙内,这观音也不用再扮。

主持对她表示感谢,请她回屋换装,杨仪却道:“我还有一人没有见到,请大师容我再等等。”

一上午的时间倏忽而逝,杨仪饿得不轻,却没有胃口。

马文才为她出府,若马文才因她被惩罚,她终究不忍。

唉,再等等,如果还等不到,就只能去马府找人。

杨仪坐在床上,又是紧张又是饥饿,甚感疲惫,不多时便昏昏欲睡。

门吱呀地响动,一人走进屋,杨仪睁开眼睛,一时不知先笑还是先说。

却又笑不出,说不出,只要仔细瞧,就能看见他眼底都是哭红的印子。

还是和他爹吵了架。

杨仪微微叹息,想了想,躲开马文才,盘腿在床上坐好。

马文才不知何意,疑惑地看着她。

“杭州马文才,念你昨日过生辰,菩萨欲赐福于你,你且听好。”杨仪朗声。

柳枝早就插进真正菩萨座前的瓶中,杨仪手指沾水假以替代,屈指一弹,马文才也不躲,直直地盯着她。

杨仪垂下手,扬起嘴角笑得眼弯。

“菩萨祝你,身体康健,万寿无疆,

祝你前程似锦,心想事成,

祝你否极泰来,遇难成祥。”

昨天为他庆生,礼物搁在他房里没当面送出,今天算给他补上。

“……”

马文才还是不语,只是看着她,眼里尽是温柔和逞强的悲愤,仿佛在沉默,却已然爆发。

此刻再寓意深厚的祝福竟也同讽刺一般。

杨仪想:天底下最残忍的人居然就是自己。

她不忍心再演下去。

想了想,杨仪道:“马文才,我祝你,千岁无忧,万世长安。”

这是她的想法。

马文才终于动了动,挪步走到杨仪面前,直视她缓缓跪下。

杨仪一惊,以为自己玩笑开大,慌忙起身正要扶他劝他不必当真,却听他质问:“菩萨,你为何不祝我琴瑟和鸣,白首永偕?是我不配,还是天水杨家女心中始终没有我?”

杨仪一愣,僵硬着坐回去。

马文才无比认真地看着她。

杨仪攥紧手指,眼眶酸楚。

“她,心中自然有你,”杨仪不知自己是个什么语气,只觉得舌头似冻了霜,“只是她不敢轻易许诺。”

杨仪苦笑。

她看似勇敢,实则无比懦弱,看似坚强,实则脆弱不堪。她心比天高又无能为力,才逼疯自己,靠书堆假作自强。这样的人,连自己都渡不了,更无法渡他人。

比起一时的欢愉,她更希望马文才能学会自渡,他口口声声为她改变,但她不愿见到马文才如此。他越是如此,杨仪越是气恼,一气他不爱惜自己,二气自己无法开口答应他。

“……”马文才猛地抬头,耳边似有无数滚雷炸响,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只是觉得柳暗花明,苦尽甘来,情不自禁地露出笑容。待他稍恢复理智,又想起杨仪最后一句话,顿时茫然无措,“为什么?”

马文才站起身,不以为然:“我只知道我喜欢的一定要牢牢抓住,为什么你不可以?杨仪,其实一开始我就佩服你,你有反抗你爹的勇气,也有为朋友奋不顾身的义气,为什么到了我这里就犹犹豫豫?我不明白!”

你不明白,我也不明白。

杨仪气馁,她不明白,为什么每一个人都不理解她?每一个人都说她有问题?她真的有问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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