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离家出走后就明白了,如果我爹真的嫌弃我是个傻子,就不会请那么多人来教我学书认字,也不会亲自教我骑射。也许他打我是恨铁不成钢,我知道他爱我,可我不会因此而忘记我娘所受的伤痛,所以我不后悔离开家里,因为我知道那不是我想要的。”
“你想要的是什么?”马文才问。
“做人的尊严。”杨仪苦笑,“如果我一直留在天水,就永远是个被人耻笑的废物,是等人安排命运的傻子。我逃了出来,就是想摆脱那样的生活。”
“我有权利拒绝我不想要的爱,也有权利追求我想要的东西,所以我不辞而别来到尼山书院,学到知识,交到知心的朋友。文才兄,”
看马文才瞪眼,杨仪赶紧改口,“文才,我想如果是王蓝田那样卑躬屈膝的人,你也不会同他像同我这样交谈,我可不可以认为你把我当成了可以交心的朋友?”
马文才看着她摇头,又迟疑地点头。
杨仪咧嘴一笑,“你看,要得到真心,就得付出真心,不论是朋友亲人还是爱人都是如此。”
马文才总算有了丝笑意,戏谑道:“你的意思是你为我付出了真心?”
“一言一行,出自本意。”
她可以实诚地说,她对所有人都这样,这叫大道至简。
“……”
盯着她的眼睛突然变得深沉。
忽然被拽进一个胸膛,差点跌倒,杨仪紧紧扒住身前的人,又被人拉起抱进怀里,颈边贴上温热的皮肤。
努力压抑激动的颤抖,马文才沉声道:“我亦如此,但望你不会辜负我的真心。”
杨仪从没被人这么抱过,脖子被他烫得浑身起鸡皮,尴尬道:“好好好知道了,你先放开我,我快晕了。”
杨仪本来就饿着,被他一抱差点勒得喘不上气,马文才一松手,她赶紧呼吸几口空气,喘气道:“走吧,咱们去食堂弄点吃的。”
再这么下去非得饿死不可。
马文才也是一天没怎么吃东西,但好歹有吃点垫肚子的东西,因此比杨仪状态好些,但听杨仪说自己饿,连忙扶她下楼,和从前撒手不管的大爷样判若两人。
可到了食堂,苏大娘早收拾完厨房,锅里碗里干干净净,连滴泔水都没留下。
杨仪看了看柜子,叉腰无奈道:“顶多做个清汤面,你要鸡蛋吗?给你窝两个。”
“……”
回头看到马文才盯着她傻笑。
杨仪:“……”
窝三个吧,人都饿傻了。
杨仪烧火生灶,但因昨晚下雨柴火和火石都带着潮气,她随意扒拉两下,忽见一堆干草中露出一只陶瓷罐子。
难不成是火石?
杨仪打开罐子,里面只有几根半干不干的草根,她低头闻了闻,面色一变。
“什么东西?”马文才走过来问。
杨仪盖上盖子:“没什么,突然想起来还得熬点姜汤,我看你似乎有点发烧。”
马文才确实有些低烧,脸红不褪。
听杨仪关心他,脸上更红,嘴角翘得更高,甚至吃面时嘴角也高居不下,看得杨仪忍不住摸了摸他的额头,还好,温度没再高下去。
晚上,马文才死活不肯回屋睡觉,往杨仪床上一躺,邀请杨仪一起睡,听杨仪说床不够大,他贴心地委屈自己高大的身材,侧躺让出一片空地。
看杨仪还不乐意,直接把人拽到床上。
“我还不嫌弃,你倒嫌弃起来了了。”
杨仪这屋只有一床被子,床也不够大,跟宿舍没法比,她别扭地背对马文才,半天睡不着觉。
好在马文才睡觉规规矩矩,始终与她隔一拳距离。恐怕是今天太累,很快呼吸均匀,睡了过去。
杨仪也是又困又累,撑不住也闭上眼睛,只是到了后半夜,突然感到浑身发烫,似乎挨着一个巨大火炉,热得满头大汗,腾地坐起身。
她捶捶脑袋,偏头看向不知什么时候挤过来使劲往她身上贴的马文才,伸手推了推:“马文才?你发烧了!”
马文才烧得意识模糊,紧紧抓住她的手不放:“别走,娘,你别走。我会听话,我不会让他再打您了。”
“……”
这可真是烧糊涂了。
杨仪撇开他的手在屋里找药,之前王兰给她过丸剂退烧药,拿了药还得给马文才喂下去,但马文才嘴角嘟哝不停,掰都掰不开他的嘴,还差点把药弄洒。
无奈,只能用水化开药丸,给他灌下去。
好不容易烧糊涂的人不再呢喃,却张口闭口喊热要水喝,杨仪还得再给他喂水。
一来二去杨仪筋疲力尽,等人烧一退,趴在床边困到失去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