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儿受惊,抬起前蹄一声长嘶。上头白影一晃,小桃就势一滚,溜下地来,跑来靠住杨昭后背,同他道:“这四面八方全是飘来飘去的不知什么东西。我瞧旁边个阁子,人都往那边跑,我们就这样背贴着背,一路杀到那边去,你往前走、往后退,只喊一声,我能贴得住你。”
说罢,眼前一个比人还高的影子转瞬贴到了面孔前,小桃吓得惊叫一声,反手抽出杨昭手里捏着的刀,闭着眼睛往前面一砍,只觉得砍菜切瓜似的削断了什么东西。睁开眼睛一瞧,是个稻草人头身分离,各自滚落在地上。
砍倒了一个,其余的便有了底气。小桃只挥着刀一阵乱砍,满地滚落的都是破碎的草垫子。
她感到刀柄微微发烫,睁开眼来,只见刀身在黑暗发起光来,金黄的光芒自里向外勾勒出一行赤金符文,那飘来的“鬼”,一触到刀身,瞬间就烧作了一簇向上燃起的灰。
她觉察到身后的人迟疑地一动,小桃心细如发,脚后紧跟贴着他的靴口,便预感到他的举动,随他后退,两人竟如舞蹈般贴合得天衣无缝。
随后,她感到杨昭如石头般僵在了原地,暗暗奇怪,忍不住拍拍他手臂道:“往阁子里走呀,我跟得上你。”
黑暗中,小桃实在看不清杨昭的侧脸,灯笼的幽光只能照着他的眉眼和沉着的嘴角,随后他骤然一动,刀光一闪,自她耳边削断风声,一刀灭了贴近她身前的一只鬼。
随后她的手臂被人拉住,向前一送。
杨昭不采纳她的主意,直接拉着她,没命地向前跑。
小桃只注意到杨昭的刀上也有发光符文,低头对照一下手里的,呼哧带喘:“你和苏姊姊的刀,长得一样,是一对吧……”
少年并未搭话,这一路上他背着刀,偶尔轻巧使用,未曾显得有什么特别。此时方显出真本事来:他只用左手挥刀,大开大合,刀速极快,金光流星似的尚未散去,便又绘出新的线条,挽出一朵绚丽刀花,将二人护在中间。那飘来飘去的鬼怪甫一接近便蒸发空中,转眼灭了无数。
杨昭收刀,脑子里只嗡嗡作响,回响着小桃方才的话。又想多年前,在村口的溪水边做游戏,姊姊尚七岁,是个正在换牙的垂髫女童,比他高一些,嬉闹的时候将他翻过去贴住后背:“你只管往前走,我会倒着走,你脚后跟一动,我就知道你往哪儿走,我能贴得住你。”
他往前走,吴抿香果真灵活,像个章鱼一般黏在他身上,他走一步,她便能退一步。
娘曾经说过,姊姊的娘亲年轻时是个舞娘,是以她从小身段就灵巧。两小儿背靠背走,边走边格格嬉笑着。他顽皮,猛然一个跨步,吴抿香退得太猛,脚下一滑,扑倒在地。恰巧娘背着背篓买菜回来见状,放下背篓,一巴掌拍在他屁股上。
抿香从地上爬起来,脸蛋上还挂着泪珠,却摇晃娘的手臂道:“大娘,你别怪他。是我要跟弟弟玩的。”
杨昭侧头,看着小桃的侧脸,一时竟没有分明的感受。他人有点木,脑子一向不装事,若不是挨了一巴掌,也不会将这事记得如此深刻,也不会在小桃贴过来的瞬间,就立即回想起那段尘封的无忧的记忆。
正在此时,耳边传来一连串爆裂声响。二人惊而仰头,茫然看见漫天烟花绽放。
原来连绵不断的每个阁子屋顶,都摆放了烟花,故而一时间红绿璀璨,全城乍明。
天上烟花次地盛放,是到了节庆最盛之时。回廊之间却满地散落着狼狈逃跑的人,和嘻嘻作怪的鬼怪,唯独杨昭和小桃旁边空空荡荡。
大约是他方才挥剑太狠,剩下的白影绕开他们,向四周飘去,不敢再招惹二人。
两人狂跳的心稍安。灯火璀璨的阁子就在眼前,杨昭和小桃对视一眼,见各自脸上狼狈,都别过头笑了。杨昭的手松了松,顺着她袖口稍稍向下。随后手上一凉,小桃冰凉的手一把握住了他的,不再看他,只看向前方。
漫天璀璨之下,少男少女紧紧牵手,朝着阁子狂奔而去。
*
且说苏奈被带进了“门”,只是进门时候卡了片刻,一旦进去,那琵琶鬼便飘得如疾风般迅速,险些将苏奈的尾巴甩脱。
狐狸精也并非吃素的,在空中向前一扑,掉了个个儿,穷凶极恶地抱住了琵琶身,四只爪子狠狠抠住琵琶,吱呀——挠出了几道白色的痕迹。
她感觉到琵琶鬼已经失了耐心,越发暴躁,因为他不仅飞速向前飘,还开始用力摇晃、上下甩动琵琶,企图把她给甩下来,她偏不!
颠三倒四中,苏奈忍着恶心,伸出指爪,以空中练习了数百次的挖男人心的熟练指法,照着琵琶上那滚来滚去的眼珠子狠狠一剜:“帽子还我!”
她的手法果真熟练,那眼珠的触感不如她料想的那般,是硬的,干的,宛如一颗镶嵌在琵琶上的大玉珠,“啪”地一下就给她剜了出来,滚落到了地上。
“啊!”琵琶鬼竟然大叫一声,骤然一停,难以置信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