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着小桃的衣襟将碗推了回来。摆在桌上时,那馄饨汤还四下掀动,只泼出来了一点。
“小哥好功夫。”摊主道。
杨昭和小桃却都没说话,小桃咬着唇捏着衣角,杨昭将手背往身后擦了又擦,脸皮有些涨红。
方才那一下,他不是故意的,但确实摸到了人家的胸口,还是结结实实的一下。
好在小桃没有作声,安静地喝起了馄饨汤来。杨昭坐不住,便有些迁怒于摊主的不慎了,抬起眼看他:“大哥莫要乱说,这两位都是我路上遇到的姊姊。”
摊主拍了拍脑袋,笑道:“都怪我嘴上嬉戏,你们勿怪。我是看你二人年岁相当,气质相配,胡乱说罢了。”转向苏奈,又道,“至于这位大姐,生得如此娇美,恐怕是早许了人家?”
苏奈拿筷子戳着馄饨,恨不得把碗底戳穿。但一想二姊姊曾说自己的模样美艳成熟,看上去不似那半生的小姑娘,便只好巩固了她做凡人的身份:“奴家……奴家丈夫好几年前就不幸去了,如今可是个清清白白的……寡妇身!”
说罢,挺起胸膛,咄咄逼人道,“奴家与杨昭早就熟识,是你情我愿,你说,我哪里与他不相配?”
摊主“噗嗤”一声笑了,苏奈也不知他在笑什么,恨恨地瞧着他,杨昭则奇怪道:“苏姐姐,你乱说什么呀?什么时候你情我愿了?”
摊主摇摇头,笑道:“缘分深浅,走走便知。”
小桃原本低着头发呆,这话音未落,地上突然窜过一个黑乎乎的影子,踩着她脚背过去,吓得她猛地弹起来,向后一跌,被杨昭一把抱住。二人怔了片刻,关节僵硬,像是一起被放进蒸笼里加热一般。
“什么东西!”那黑乎乎的玩意从苏奈脚下经过,叫苏奈敏捷地一脚踏住了尾巴。
狐狸凑过去一看,方知是一只吱吱扭动的大老鼠,苏奈嫌恶地“咿”了一声,还想再踩几脚,那玩意竟然断尾求生,生出翅膀变成了一只鸟雀,拍着翅膀“呼啦啦”飞上了枝头。
苏奈浑身发麻,蹭了蹭鞋底:呸!什么东西。
杨昭将小桃安回座位上,像是实在受不了了,背起剑便起身,道:“二位姊姊,我先去渚上看一看情况。你们就在这里等我好了,我傍晚前一定回来。这里夜晚危险,还麻烦大哥照看她们。”
最后一句是说给那摊主听的,摊主也听明白了,调笑道:“放心,放心,你两个姊姊,必然完好无损。”
杨昭抬脚便走。苏奈忙道:“弟弟,奴家跟你一起去。”
刚要起身,面前一道黑影,又是那可恶的摊主挡在面前,笑出一口白牙来,轻摇蒲扇道:“叫你留下便留下,那岛上危险,不好去的。”
说罢,又和孩童讨价还价一般道,“我这里恰巧还剩几条泥鳅,做给你们吃,便安心等着吧。”
说罢,摘下头上布帽,回到推车背后,从桶里捞出几尾活蹦乱跳的鱼。苏奈只觉得这场面似曾相识,心跳砰砰,冲小桃比了个“嘘”,踮着脚尖绕到了背后。
只见那摊主将活鱼塞进布帽中,摇晃两下,倒入盘中时,果然又如变戏法一般,成了汤汁莹亮的佳肴,一股浓香涌来出来。
好家伙,这是什么宝贝?苏奈双眼发绿,盯着他头上那平平无奇的布帽好一阵,咽了咽口水:只要有它,随便塞点什么进去,岂不自动做成了人类的饭食?
至于街巷叫卖声中夹杂着的一阵一阵飘渺的钟声,她便完全注意不到了。
那钟声拖得极长,似乎有些幽愁的意味,小桃侧过头,茫然地往热闹的街市上看,却看不到钟声的源头。
“王夫人的葬礼是到了尾声了。”摊主叹道,“人死则缘尽,强留也无法呀。”
小桃伸手接住一片在空飘过来的花瓣:“入秋了,怎么还有桃花?”
摊主道:“听说王夫人死的那夜,独公子来过,他们府邸后院的桃花全都开了,一连如日,城里面的桃花雨怕都是那边吹来的。”
苏奈好奇道:“独公子是谁?是神仙么?”
“黄口小儿,神仙岂是那么好见的。”苏奈趴在桌上,只觉得这声音在耳边嗡嗡作响,震得慌,揉了揉耳朵。
再细听,摊主已说起其他闲话来:“对了,你们可曾听说过这种轶事?西洲盛产矮桃,后宅后院都爱种桃花,那些女子过得不如意,总是在花树下垂泪,眼泪灌在地里,桃树越开越好……”
小桃托着腮,认真地听。苏奈则无趣地把耳朵盖住,趴在桌上昏昏欲睡。
且说杨昭沿着河流行走,天边似乎起了白雾,越走雾越深重。
他拨开一人高的芦苇荡向前走,见远处河渐宽,几乎成了湖泊,水面上白雾连天,不见远山。
走到渡口处,果然见一只破旧的乌篷船泊在岸边。
“船家,”他心中一喜,几步跳上了船,可是从船头弯腰走到船尾,船上只有些堆得乱七八糟的稻草,不见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