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黄昏,落日衔山,归禽鸣噪。
迎亲的队伍踩着夕阳的余晖,敲锣打鼓进了城。
轿子里晏宁被晃得头晕,她一日粒米未进,精神不济,虚弱的靠在轿壁上打盹。
梦里熟悉的情景重现:
程序出错,她紧急终止测试,然而还是慢了一步,头顶响起刺耳的轰鸣声……
怀中突然一空,晏宁猛然惊醒,手忙脚乱的抱紧滑落的金宝瓶。
呼——
差点闯下大祸!
她心有余悸的喘了口气,金宝瓶保住了,但哥哥塞给她的一大包果饼从袖子里掉出来,纸包散开,红枣桂圆骨碌碌从轿子里滚落出去。
她掀开盖头,想把脚下的红枣捡起来,这才发现轿子不知什么时候停下来了。
街上喧闹声如同饺子下了锅,一阵一阵的沸腾。
晏宁正好奇时,窗帘微微一动,赵妈妈贴着窗边问:“三少奶奶,可有什么吩咐?”
“赵妈妈,我没事。”晏宁回答,眼瞅着散落的果子一筹莫展。
一只手轻轻掀开车帘一角,赵妈妈往轿子里看了一眼,明白了怎么回事了。
“三少奶奶,盖头要等新郎官揭开的,不可以自己拿下来。”
晏宁记着娘亲的叮嘱,这位赵妈妈是老夫人身边的管事娘子,在府中地位颇高,不能得罪她。
于是轻声解释道:“太重了,轿子一晃就往下掉。”
她的声音软糯,不像北方人的口音,倒是有点江南吴侬软语的味道。
赵妈妈见她像只受惊的雀儿,小小的头上戴着繁重的喜冠,细白稚嫩的脖颈颤巍巍的僵直着。
明明一脸疲惫,黑眼珠子却格外明亮,让人看了心生怜爱。
赵妈妈忍不住暗暗赞叹,乡野村户,居然能养出这么个仙童一般精致的女孩儿。
她缓和了神色,重新给晏宁盖上红罗销金盖袱。
那盖头上重工绣满了百子图,四个角坠着穗儿,又厚又重,像一床棉被压在头上。
晏宁只觉得眼前一黑,呼吸都不顺畅了。
许是怕盖头再掉,赵妈妈探身在她头上捣鼓一番。
“三少奶奶忍一忍,碰巧长荣伯也是今天娶亲,前面瑞王爷带人拦了花轿闹新郎,整条街都被堵了,咱们等他们闹完才能走。”
厚盖头里传出猫儿似的“嗯”一声。
晏宁规规矩矩端坐,耳朵却被外面的热闹吸引。
街上的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好像是新郎猜不出谜题,被众人取笑,只得撒钱求饶。
围观的百姓有热闹可看还有钱捡,越发铆足了劲起哄。
正热闹着,不知何处传来一阵骚动,接着尖叫声哭喊声牲畜嘶鸣声此起彼伏,有人嘶声大喊:“造反啦,杀人啦!”
轿子猝不及防的抬起来,晏宁吓了一跳,金宝瓶差点再次脱手。
她顾不得规矩,掀了窗帘往外看,只见街上到处是人,长荣伯府的娶亲队伍停在前面不远处,先前看热闹的人群拥挤着四处逃散。
顺成伯府的迎亲的队伍很快被冲散,主事的人也不知去哪了,轿夫一看情形不对,扔下轿子自顾自跑了。
赵妈妈慌慌张张掀开轿帘,叫了声“三少奶奶……”,刚伸手想拉她,轿子突然被一股大力撞击,向街道中间翻倒过去。
晏宁摔得眼冒金星,脑袋嗡嗡作响,半天才倒过气来。
那喜冠是赤金的,金宝瓶也死沉,砸在地上特别重。
周围传来撞击声和叫喊声,不时有人慌不择路,被轿子绊倒。
轿子“嘭嘭嘭”作响,随时都有散架的危险。
晏宁慌忙往外爬,然而头上的冠儿钗儿和喜帕实在太重,压得她抬不起头。
而且喜服也层层叠叠厚重宽大,像个茧似的将她裹得无法动弹。
挣扎间,一双手抓住她的手臂,将她从轿子里拖出来。
眼前忽然一亮,盖头被人揭开,一张秀美绝伦的脸就这么出现在她的面前。
晏宁仰头看去,救她的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少年。
那少年身着青布襕衫,头戴儒帽,简单一身却衬得他面如冠玉,俊美无双。
“唐少爷!”
晏宁认出他来,这少年是通县有名的香料铺子“瑞香坊”的少东家唐瑾。
去年顺天府院试他考了第一名,唐夫人在瑞香坊门口发了几箩筐喜钱,轰动一时。
晏宁那天跟随姐姐进城,站在街边远远的瞅了一眼,这位唐少爷长相过于好看,让人一见难忘。
“跟我来!”唐瑾用力将她拉起来,顺手扯掉碍事的盖头。
然而那盖头被赵妈妈用什么法子固定在喜冠上,他用力一扯,喜冠连着发髻一起被扯散了。
晏宁痛呼一声,猝不及防的跌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