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明鹤应了一声,依旧是有气无力的。
何莜见蒋明鹤这般模样,也不想打扰他了,便没有再追问姚娘的事,只是安静地跟着丫鬟回了主屋。
她心里像是松了一口气般,有些放空,丫鬟伺候她沐浴更衣后,她便屏退了本就少得可怜的伺候的人。
她穿着里衣,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她念叨着:“真热…”
怎得清晨也这般热?
可迷迷糊糊便也还是睡过去了。这一次竟没有做梦,倒是个令人舒心的“白日觉”。
这一觉便到了晚膳十分,可她依旧不想动弹。忽然想起蒋明鹤,她随口唤了丫鬟问道:“王爷呢?”
丫鬟恭敬道:“王爷去赴宴席了。”
“哦?谁的宴席?”她心不在焉地问道。
“四皇子殿下。”
何莜听到这儿,忙挣扎着从床榻上坐起。忽而想起,这蒋承昱忽然被皇帝任用,处理裕州贪污一事,当真是奇怪。可他才得了脸面便大张旗鼓设宴吗?
她又问:“可还有其他人?”
“还有远安候府的小侯爷,便还有几位大人。奴婢不大清楚。”
这是在做甚?为了拉拢吗?可为何要找蒋明鹤?
她心里头有些慌张,这不会对蒋明鹤不利吧?
可在场这么多人,总该是不会出什么事儿的,何莜自顾自安慰到。
说来这宴会倒是真是无什么大事,不过是面上拉拢罢了,指不定还是皇帝的意思。
蒋明鹤被轮流灌酒,他醉醺醺地回到府里,望见何莜那屋还亮着烛火。他想走到门外,想推开门,却还是缩回了手。
正当他转身离开时,何莜忽然推开了门,“我瞧见你在外边儿了?怎得不进来,有什么事儿?”
何莜闻到了一大股酒味。又见蒋明鹤奄奄模样。
可仔细瞧瞧,他好像又没有醉,他忽然直接坐在了门外地上,像小孩儿一样望着何莜。
何莜微微一愣,随即觉着有些好笑,这么瞧着,这小王爷平日里一副欠欠的模样,如今没了力气似乎又不清醒的模样还有点可爱。
她叹口气,也慢慢蹲下,直直看着他的眼睛,柔声问道:“小王爷,你…怎么了?醉了倒是心里头不大舒服了?”
蒋明鹤忽然低下头,似乎在想些什么。良久他开口。
“你说,我为什么要这样呢?这破爵位谁想要谁要吧…我不喜欢…”
何莜内心似乎被触动。城外的人羡慕城内的人,可城内的人总想出去。她见过人间疾苦,知道世事并非如心中所料。
虽是枷锁却是依靠。她讨厌这公主的身份,可就是再受人利用的假公主,也受万人供养。免去灾祸,贫穷。
她是幸运的。至少比起那些流离失所的人们,她见过为了几斗米卖掉自己孩子的百姓,她见过死于战争的无辜流民。
她没有资格叫苦。
“你是王爷,上场杀敌,一定见过那些流离失所的百姓。我们已经够好了。”
“可是我们会死…随时都可能…站在刀尖上啊…”
“这是代价。既然享受了锦衣玉食,免去贫穷灾祸。责任罢了。”
“可是凭什么?你就这么接受自己的命运吗?为何不能活得好好地守护百姓?”蒋明鹤当真是醉了,嘴里含糊不清。
何莜摇摇头,看向屋内摇曳的烛光,又转头。
她道:“任何在你看来是枷锁的东西,其实才是你真正的庇护。爵位是束缚,更是你的依靠。”
“小王爷。世事无常,此消彼长。得到什么终究会失去什么的。”天色很暗,即使有灯笼也是昏暗无比,她鬼使神差似的抬起手抚上蒋明鹤有些滚烫的脸颊。
蒋明鹤没什么反应。
“可我不信,我不信神佛也不信命。”终于他道。
“总会信的。”
蒋明鹤忽然开始笑,笑得小声又怪异,他摇晃着站起身,想着离开。
何莜忙扶着他,“慢点儿…”何莜叫来了小厮,让他们扶蒋明鹤回去。
蒋明鹤却骄傲甩开,一脸不耐烦。
何莜无奈哄道:“小王爷,让他们送你回去好不好?可别摔着了…... ”何莜担忧而无奈的表情似乎扩大了蒋明鹤内心的顽劣,他哼了一声,摇摇晃晃地不知忘哪儿走去了。
何莜看着那小厮,无奈道:“快跟上你家王爷…”
她想着,这蒋明鹤去那四皇子的宴会也能喝成这样吗?真不怕有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