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晞和郑槿陪着公主上了几日课,永嘉读书还算用功,太子午后又常来帮着温书,过得很是轻松。
这日清晨下了场雨,才停了没一会,晨起时地上湿漉漉的,园子外有宫人在扫叶子,扫帚“簌簌”地刮着地,一声接着一声。
“我瞧着这天像是还要下雨,让人带上伞罢?”孔晞拎起裙摆,小心翼翼地走着,生怕污了裙子在公主面前失仪。
“不妨事。”郑槿不以为意,过来挽她的手,“下雨了让宫人送来就是了。咱们快走罢。”
谁知这雨正好在午时才下下来。
“咱们去听雨阁赏雨可好?”永嘉偶见檐间淌下的雨,顿时生了兴致。
永嘉身边的大宫女莲心忙提醒她:“公主忘了,皇后娘娘让您一会去景仁宫用膳。”
“那两位姐姐替我去罢。”永嘉只沮丧了一会,便又有了主意,“阿初姐姐画画好,替我画一副凭栏听雨图,阿槿姐姐写的字好,题诗一首,如何?”
“我最不会画人的……”孔晞正要推辞,郑槿暗暗扯了扯她的袖子,一口应下了。
待永嘉走了,郑槿才道:“你若是不应下来,一会又不知道想出个什么主意来呢。你只管画景,画的远些,人可不就只需草草几笔便成了?”
“这话也是,只是我仍没几分把握。”孔晞舒了舒眉头,便吩咐小宫娥捡画具。
一路前去听雨阁,门前站了个灵犀宫的宫人,说公主已将午膳安排妥帖了,请二人稍候一候。
听雨阁倚湖而建,摆放很雅致。内熏着茉莉香,窗子半开着,香气夹杂着水汽,一下子鲜活起来。
用膳时,孔晞不禁感叹御膳房真是个个人精。她们才在宫里住了这么几日,就将两人的口味摸了个清楚,送来的菜都很合脾胃。
其中一道是旧时一位昭仪进献的烤饼。
这是民间的方子,需前一宿发好面,次日蒸成饼,薄切,抹上油和蜂蜜烤制,略一散过火气就要呈上桌,方能入口酥脆,声如踏雪。
外头有风雅一些的馆子叫这道菜“酥琼叶”,宫里因进献的那位昭仪也姓叶,先帝便索性沿用了这个名字。
“杨万里有诗云,削成琼叶片,嚼作雪花声。说的就是这道菜。”孔晞闻言,夹起一片放入口中。
酥琼叶果然如其名,薄如琼叶,咬一口“咔咔”作响,像是冬日穿着木屐子在雪地里踩断松枝。
孔晞从前在酒馆里吃过,虽不比宫中做的精致,大体上却也不差,只是名字比较直白——烤饼,前头好像还有几个字,不过记不清了。
郑槿却是第一次吃,赞道:“饼倒是其次,只是这名字起的好,诗也应景。”
“还有一首更应景的,你听不听?”孔晞笑道。
“洗耳恭听。”
郑槿斟上一杯果子露,正要饮下,孔晞却执起她的手,拉她到窗前。
“却是池荷跳雨。散了真珠还聚。聚作水银窝。泻清波。”
二人目光所及之处皆是碧色的叶片,宫人还未修整,开的参差不齐,有些仍是刚冒出尖的新荷,有些舒展开了,在风中飘摇着,一茬一茬地接着雨珠。却平添了几分蓬勃的意趣。
“不错,这下子题词也有了。”郑槿回身捧起杯盏,“敬杨诚斋一杯。”
孔晞一手举着酒杯,却不饮,只扶着窗棂笑:“你得自罚一杯才是,你的题词有了,我的人物还不知要怎么画呢。”
“两位女画家。”两人正闹着,一时却听见后头有人说话。
原来是太子和谈乂来了。
“永嘉托我们俩当监工来了。”因郑槿问,太子笑道,又说,“你们真有雅兴,我们因下雨的事正闹心呢。”
“怎么?”郑槿正色道。
“你瞧这天,连着几日雨水连绵,永江下游几处大坝都需补修。”
郑槿不愧是丞相家的姑娘:“明知每年都如此,地方官员应提前预备才是。雨落方知补堤,与亡羊补牢无异。”
“父皇已问责了。”太子转而笑道,“你倒比我还忧心。”
谈乂走近了,才发觉两位姑娘杯子里头盛的是酒,又见孔晞脸颊绯红,便伸手将窗子掩上:“喝了酒还站着吹风,不怕受凉。”
“才饮了一杯。”孔晞摸了摸脸,也知道自己喝酒上脸的毛病,“这荷叶这么长着真好。”
“是了。回头我让宫人别修的这么齐整,匠气太重反不好。”太子探头看了一眼,附和道。又凑到桌前,“这菜色不错,我也向你们讨两杯酒喝。”
“侯爷也饮一杯?”孔晞从宫人手里接过杯子,又问。
孔晞今日穿了袭绿裙,料子正新,绿莹莹得仿佛要沁出水来,上头绣着白蝶粉花。此时面若桃花,耳间偏偏坠着珍珠,更显得娇艳。
谈乂点点头,唇角隐隐地带上了笑意。
“永嘉说请你们来听雨阁赏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