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捌(2 / 2)

爷,吃斋念佛不提,乾隆的儿子女儿在她这儿都一视同仁如珠如宝。只有她的孩儿,养不住。

跟那些嫔御,处得来多说,处不来少说 ,能周全的她尽力周全。下蛆使绊子的事儿,她不想做,也没做过。可好像只有她的儿子,一连两个,养不住。

难道她命里没儿子?积善积福,她都尽力了。

耳边听影青说一声“到……”皇后掀开盖儿要饮,唇还没碰着盏,面前踢过一片深蓝,干脆的步子立定,昨儿陌生的香气又沁过来。

她顿住抬头,看他在前面,扭脸正看槿姑姑和影青,俩人在他微微寒的目光里默默退出去。

她气性大,仍坐着不吭声,手里的茶,她一直等着饮的,刚要送到嘴边儿,他在刚槿姑姑坐的地方坐了,伸手把盏接过去,又抓着她的手看:“上药了?”

那口茶!只差一点儿就喝到了,茶香气吸了满心,太后宫里的水也好,是沿路地方上进贡的泉水。她宫里没有新茶,旧茶有霉味儿,水也只有玉泉山的水。她日常喝的不及这盏万一,可惜,左等右等,长针走了两格,照旧没喝到。

他呢?他捧着她的手,用那把好听的嗓子跟她说话,她只能暂时舍了茶,心头的气性下去一点儿,二十年的夫妻,还要怎么样?众目睽睽之下专门来里间儿找她,热手心儿贴着她的凉手背,她沾染着他身上的热乎儿。

“没。主子不喜欢薄荷味儿……”她开口和软下来,淡淡的,好像在外头那声刺疼的“嘶”不是她。冷水也没浸,可现在就不疼了。圆眼睛下带着青,眼波在他身上一荡马上逃了,话里的余韵绵绵,没说的话儿都藏在已经说了的里头。

她今早这副憔悴的模样儿,昨儿不知睡了几个时辰,哭过嚒……

“酉酉。”他展开她的手,十指交扣,纠缠妥当,再去看她。

她垂着眼睛,说:“怎么的,昨儿不能提,今儿她们就在外头……”侧脸把耳朵送到他嘴边儿,细小的丁香耳坠儿在他脸边晃,凑到他耳边吐气如兰,“主子,再唤两声儿?”

以前他看书,她在旁边算账,他想起什么来,就叫她“酉酉”,她算盘打到半截,只能抬起一只手对着他摆一摆。非一套账算完了才能抬头,宝光灿烂的眼睛盯着他,应他“什么”?后来他封宝亲王,日子没那么艰难,屋子宽绰,他俩竟再也没这情境了。

“酉酉。

“酉酉。”

她听完,低着头,小声问:“昨儿是从彦儿那儿来,又回了彦儿那儿?”他身上这身陌生的香,她左思右想,只能是从彦儿身上熏来的。耳鬓厮磨,缱绻旖旎……

“问她做什么。”他紧紧捏着她的手,她的手仍旧凉,她吹进他耳朵里的“再唤两声儿”,反而炽烈的,像个咒,缠得他浑身燥,不得安生,心里揪成个核桃再膨成天地宇宙。

他像是头一次回过头看他和她。二十多年,之前明明有那么多机会,永琏殁,永琮生,后来永琮又殁……

他几次去长春宫看她枯坐在窗下的日头影儿里,他扭头就走,逃似的。偏要等到今儿,他荒唐到对着她唤“喜绕”,他才往回看,一旦往回看,什么喜绕、娴妃,他想不出她们哪儿比她好。

可是“喜绕”这事儿是多大的天雷……他不敢想。

她轻轻撤回来,跟他脸对着脸,盯着他看,直视他寒星样的眼睛。往常她一看他的冷脸,什么也不敢,什么心都熄了,今儿她被那几声“酉酉”鼓了劲儿,别人能嘬出血点子,她摸摸总是成的。

“今儿不用剃头。”这句说出来就有些没头没脑,她知道他不会接话,他冷,他惜字如金,她大着胆子,“我想摸摸主子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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