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臻颔首,侧身扶过随后而来的明毓,一起将何礼迎进了前厅。
“绵绵呢?”他压低声问着。
明毓先与何礼、宋俞笑了笑,方轻声在他身边道,“正往这边来呢,就快到了。”
“不急不急。”何礼耳力好,登时笑得跟朵花似的,“陛下有口谕,虞姑娘身子虚弱,可免于在外跪拜接旨。”
这可是从未有过之事。
虞臻心里咯噔一下,拱手道,“陛下厚德体恤下臣之女,臣必定感恩忘怀,更要礼数周全才好。”
此次边疆危机,朝中对他自荐一事褒贬不一。更有阴谋论者认为宋俞带兵奋力抵抗也是作假,边疆敌情定然虚报,否则宋俞如何能在此时回京。直言他们师徒此举必然是为保虞绵绵入主青云殿。
但有一言一,飞鸽军报在前,宋俞却连夜快马赶回京都。这一举动的确蹊跷。
偏其中缘由,只有天家知晓,虞臻无法说,也不能说。
如今众说纷纭,他背后多得是世家重臣打量揣测,虞臻自然不肯轻易落下话柄,他一拱手,“还望公公稍待。”
何礼忙不迭还礼,“虞将军客气了,咱家等虞姑娘缓缓来便是。”
“今日恐会误了公公要事。”虞臻朝明毓递了个眼神,后者侧身一站,三人成圈。似是一道无形的墙,挡住了那些在暗处打量的目光。明毓从宽大的衣袖里掏出个沉甸甸的荷包,悄悄递在何礼手中,“这些权当是茶钱,公公务必收下。”
“这......”何礼笑容满面,难得没有推辞,“咱家就替那些小的,谢过大将军跟夫人了。”
秋风打檐廊上吹过,虞绵绵裹紧大氅,脚下又加快了几分。
转过这道角门便是前厅,隐约还听得见虞臻说话的声响。
虞绵绵扶着廊柱站定,缓了口气。
“女郎。”桃叶拿着帕子小心地擦去她面上因喝了汤药又快步疾走蒸出的薄汗,担忧道,“您可还好?”
“无妨。”虞绵绵与她轻轻摇头,“今日父亲接旨,岂能因我失了礼数。”
闻言,桃叶不敢多劝,紧跟着一道儿往前厅里去。
她来的脚步轻,此刻厅里候着许多人。最先瞧见虞绵绵的却并非离角门最近的婢子,而是宋俞。
他有双凌厉的眼眸,于沙场上是无形的弑杀之刃,落在虞绵绵面上,却总是带着些许局促,分明未说一语,偏又已流露出千言万语。
“师父。”宋俞克制地收回目光,“绵绵来了。”
虞臻正与何礼寒暄,顺着他的话转头一瞧,语气都温和了七分,“绵绵,快过来。”
明毓上前,拉着她的手一同走近。
“咱家见过虞姑娘。”何礼笑眯眯拱手,心下却有些担忧。
短短一天光景,面前的女郎明显又瘦削了几分,脸色瞧着也苍白,唯有一双眼明亮有神。这样的孩子若是进了宫,只怕——
他心思转到这,蓦地止住。
宫中历来讲究,不吉利之语万万想不得更说不得。何礼暗自在心里连呸了三声,笑容满面与虞臻道,“既然虞姑娘也到了,那咱家便开始宣读圣旨。”
说罢,双手一抚衣袖,跟在他身后的李江红会意,立马恭敬捧上装了圣旨的锦盒。
厅里众人下跪。
宋俞护在虞绵绵身侧,本是一副极为严肃的面容。偏生那股淡淡的药香被秋风轻轻送来,拂过鼻尖,沉甸甸落进了心底。
他蓦地闭眼,才静心听了两三字。脑海中却不自觉地浮现出近在咫尺之人。
是她刚刚递给他梅子糖的模样。
宋俞的渐渐慌乱起来,仿佛征战前敲响的军鼓,咚咚咚——咚咚咚越来越强烈。
他分明不曾刻意去记她的一颦一笑,偏偏与她相见的每一刻却犹如烙印,不知何时已经深入骨髓。
回想起早前被打断的谈话,宋俞心中越发难掩喜意,转瞬之间甚至连请哪个媒婆都已盘算好。
他分神的功夫,何礼将将宣完第一道圣旨。
虞臻谢了恩,才要起身。
何礼忙出声道,“虞将军且慢,咱家这就接着宣读第二道旨意。”
第二道?
虞臻皱眉,下意识看向身侧的明毓。她亦茫然,两人忽得想到了什么,但何礼已然展开了新的圣旨。
“.......虞绵绵乃内护国将军虞臻之女也,柔嘉明德、毓自名门,作孤元配,正位中宫,主青云殿......钦此。”
偌大的前厅顿时静得犹如无人之境。
虞臻和明毓双双愣住,就是虞绵绵自己,也是满目震惊。
何礼小心地赔着笑,“虞将军,接旨吧。”
他的话音一落,厅里众人仿佛如梦初醒,忙接连恭贺。
“怎得,怎得,会是我?”虞绵绵分不清此刻究竟是什么